宋林应是,接过篮子,“我也出一份,也是我的心意,佟姑娘了不起。”
覃竹点头谢了,宋林帮她将篮子送入房中。覃竹对周珩讲起这一日都忙些什么。
“我已经定了两副棺木,明日一早就会送来。我决定将佟娘和铃铛带回长安镇安葬。那里有渔帮的祠堂,以后也有人照应着她们。”
“这么快么?”周珩略有些意外。
“仵作已经验伤完毕,我也问过衙门,说是可以将尸首领回安葬了。”覃竹伤感地叹了口气。“今日去刻碑我才记起,佟娘似乎不姓佟的,佟娘这名字是她落入凝萃阁后起的,至于铃铛……唉!”
“停灵三日再葬吧。”
“不了。”覃竹苦笑,“我的院子被烧了,你们这里也不适合起灵堂。佟娘和铃铛定然很不喜欢衙门的停尸房——蒋禄也在那。”
周珩沉默片刻,轻声道,“我陪你一起去,正好也把你哥送去海塘,还有一批新调拨的条石和几个月来欠海塘上的工钱。”
“我哥可以放出大牢了?多谢你。”
两个人默默无语站了片刻。周珩见她脸色憔悴,眼睛里都是血丝,劝道:“死者已矣,阿竹姑娘,你要节哀。”
覃竹低着头,“嗯”了一声,扁了扁嘴,瞬时两颗泪珠挂在清浅的梨涡上。
“周大人,我是不是做错了?”她的声音弱小而又无助。“我拼了命去找蒋天南的罪证,是为了救人,可没想到拼掉的是佟娘和铃铛的命。”
覃竹的两滴泪,仿佛落在周珩的心上,他不由自主抬手,为她轻轻拭泪。
“拼命,是为了把死局做成活局。为了那件事,你哥想要拼命,你也想要拼命,若是必要之时,我也可以拼掉我的命。阿竹,你说佟娘是不是也这样想?”
覃竹抬了一双泪眼,“是,她本可以离开澶州,躲得远远的,可为了找到蒋天南的罪证,她说要留下来帮我。”她的声音哽咽,拼命抑制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仵作说,铃铛的十个手指都被碾碎了,佟娘被棍棒打折了四根肋骨,断骨扎进肺叶……吴有钱去问了榴花里蒋家的仆人,说蒋家叔侄已经审了半日,佟娘和铃铛受了酷刑,却都不肯说出我的计划。”
她终于失声痛哭,“若是她们说了,也许就能活下来。对不对?”
周珩心中一痛,将她揽入怀中,“不,没有如果。阿竹,佟娘有自己的选择,酷刑亦不能改其初心,可见她心智之坚定。”
他轻轻拍着覃竹的后背,让她把心中的痛苦都发泄出来。
“阿竹,你和你哥要守住海塘,佟娘和铃铛要守住对你的承诺。你们的心中有道,虽死吾往矣,是人格高贵之所在。所以,你莫要自责,对于佟娘来说,也不想看到你沉溺伤痛,她想看到的是蒋天南伏法。”
覃竹把脸埋在周珩的怀中,哭得不能自已,好半天才渐渐止住哭声,她推开周珩站直了身子,抽了抽鼻子,“谢谢你,我觉得好多了。”
“不客气,我很庆幸,你难过的时候我在这里。”
覃竹的眼睛鼻子都红彤彤的,此时,脸也有些红,她故意不去看周珩胸前被揉得皱巴巴、湿漉漉的衣襟。
“我都好多年没哭过了。上次哭还是我爹去世的时候……,八年。”
周珩微笑看她,柔声道:“真好。”
“什么真好?”覃竹不解。
“那说明,这八年来你过的还不错。”
“是挺不错。有时候也想哭的,可是不知跟谁哭才好。”
“是跟袁家小姐拌嘴吵架的时候么?”
“你怎么知道?”
周珩笑了,想起当日去长安镇的路上,中了迷烟的覃竹迷迷糊糊的对他说想家,抱怨初夏骂她野丫头。
他有些心疼,“若是以后想哭,就来找我。”
覃竹的脸更红了,懦懦然,“那是干嘛?”
“互相安慰呗。说不定我也有想哭的时候。”周珩坦然看着她,“我爹去世的时候我都没哭过,也是不知跟谁哭才好。”
衙门后院的灰瓦白墙被夕阳照的一片金黄,映出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静美如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