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秋鸣带着些感慨,“都督,其实袁家大爷的心思很好猜,他们家已经不差钱了,如今最要紧的事就是袁家大小姐进宫。他们在等着皇上给个合适的位份。这当口他小心谨慎些,原也没错。”
“唔——”蒋天南点点头,手指敲着桌子,暗自想,郑秋鸣虽然是个商贾,看问题倒也明白。
郑秋鸣见蒋天南点头,心中略安,又道:“小人甚至觉得,看袁家大爷如今的做派,竟然是打算退步抽身的样子。恐怕袁家要蛰伏几年,起码也得等袁家姑娘在宫里站稳了才行。”
蒋天南又点了点头。
袁家的心可越来越大了。从前,镇南侯袁茂想着建功立业,后来,袁家大房忙着搂钱,如今官也有了,钱也有了,就想着做皇亲国戚;万一袁孟春入宫得宠,有幸诞下龙子,那他们是不是就想着……
他端起茶盅喝了一口,心里着实有些佩服,袁家这十几年真是步步都踩在点子上。
郑秋鸣斟酌道:“可是这几年,海塘还得继续修,您的事也得继续办,难道为着个袁家,让都督跟大伙一起过苦日子?”
“那不可能。”蒋天南撇了撇嘴。
“是呀,定然不能,这事您明白,袁文清能不明白么?以他的为人周全,是不会为了这个,跟都督起了嫌隙的。”
蒋天南不由自主,又点了点头。略一犹豫,他道:“可是这采石场,还在他手中把持着。”
“小人的意思是,这三五日就去帮着都督筹办个石料铺子。也不费什么工夫,一个门头房、一个记账先生也就够了。到时候,官署需要多少石材,小人的铺子就去袁家采石场买多少。至于小人铺子里售出的石材定什么价,还不是都督说了算?”
蒋天南眼睛一亮,“袁文清能同意?”
“他如今不是低调么?”郑秋鸣笑着,“咱们就照着市价跟他买,也让袁家赚了应得的一份子,他也就明白都督的美意了。”不经意中,郑秋鸣已经开始跟蒋都督互称咱们了。
蒋天南有些兴奋搓着双手,可他还有一点犹豫,这么干会不会得罪了袁家,他倒不怕袁文清有想法,可是袁文清身后站着的是镇南侯。
郑秋鸣察言观色,娓娓道来:“跟袁文清打了这么多年交到,多多少少还是能摸得清他的脉,只要都督首肯,小人愿意出面去跟他交涉,若是他不同意,这事便当作郑某人一个人的痴心妄想,绝不让都督为难。”
“好!”蒋天南一巴掌拍在郑秋鸣肩膀头上,拍得他龇牙咧嘴地一趔趄。“老郑,本都督没看错你,有脑子,有魄力,好好干,事若成了,有你的好处。”
郑秋鸣陪着笑。“小人不过是跟着都督混口饭吃,一切唯都督马首是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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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得不说,郑秋鸣效率极高,当晚回到家中,立刻就叫人请来自己家的胡大掌柜,也是他的亲小舅子胡庆商议。
两个人把门关的严严实实,在屋里各种揣摩袁文清的心思想法,甚至胡大掌柜临时客串了一把袁文清,同郑秋鸣把谈话的过程一字一句地演练了十几遍。
郑家堂屋,两个大老爷们儿关在房中嘀嘀咕咕、连说再演,把郑太太弄得一头雾水。
胡大掌柜苦笑道:“姐夫,您这可是接了个烫手的山芋,袁家大爷鬼精着呢,一来一往几万两的利,他能这么容易就放手么?”
郑秋鸣把眼睛一瞪,一扫在蒋天南面前的小意殷勤样,骂道:“你懂个屁!富贵险中求,恐怕我这辈子也就这一个机会。”
“可是风险也不小啊!”胡大掌柜愁眉苦脸。
郑秋鸣咬着牙,暗自发着狠。“袁文清是个比谁都明白利害关系的人,如今他们家求稳,可若是为此挡了别人的财路,呵呵……你难道不知道,在咱们商户有句至理名言,挡人财路如同杀人父母。说不定我这还是给袁文清帮了个大忙呢。”
“那您就直接去说呗,又何必这么翻来覆去地寻思?”
“你懂个屁!”郑秋鸣骂道,实则他心里也没底。
机会稍纵即逝,迫不得已,他在蒋天南面前拍了胸脯,说了大话。这一回他也是堵上了前程,若是成了,自然他郑某人更进一层,就此跟蒋都督绑在一起,以后赚钱的机会就会更多,若是不成……
好吧,他安慰自己,虽然得罪了袁文清,可也让蒋都督明白了他郑秋鸣不是个甘居人后的窝囊废,以后有机会能想着他,也是好的。
就这么煎熬着,两个人商量了一夜,第二日一大早,郑秋鸣顶着两个乌黑的眼圈,带着重礼,登了袁府的大门。
袁家大门口,仆人们都换上簇新的衣服,进进出出,不知在忙活什么。
郑秋鸣被请了进去,胡大掌柜在门房等着,一颗心七上八下。他以为这么大的事儿,无论成与不成,怎么也得等个把时辰,哪知道郑秋鸣进去不到两刻钟便被袁府的管家送了出来,胡大掌柜暗道:“完了!没成。”
他忙迎上来想要问情况,可当着袁府管家的面又不好开口。等告辞出了门,袁府管家回转了,胡大掌柜这才劝。
“姐夫,别上火,就咱们目前的生意,也不错了。这事不成,以后再找机会。”
郑秋鸣仿佛没听到,两只眼直愣愣的看着自个妹夫。
胡大掌柜心想,坏了,事情没办成,姐夫怕不是得罪了袁文清,又无法跟蒋都督交代,吓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