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奏过,四下里响起掌声和赞叹之声。
袁文清精通音律,倒比在坐做所有人都更早察觉了云飞白的心不在焉。可他也知道云飞白心性高傲,最烦的就是这侍奉权贵的宴席。如此庸俗不堪的宴上,让他全心投入音律,奏出心境合一的曲子,也的确为难了他。
故此袁文清没说话。
郑秋明见这是个出声的好几回,噼里啪啦的拍起了巴掌,“云大家果然技艺非凡,这一曲只应天上有,人间几回闻啊。”
魏锟是不懂琴的,可他知道云飞白盛名之下,必定不凡,于是卯足了劲夸道:“王爷,下官在刚来澶州时,就听过云飞白的大名,都说他一曲动九州。可他退隐已久,轻易不肯登台,这回,还是借助王爷的威名,才把他请出来。”
顺王其实更不懂琴,他的心思还在身旁那双芊芊玉手的主人身上。可附庸风雅他总是会的,于是他笑眯眯道:“不错,不错,就是在京城里,也甚少有如此高明的琴师了。”
顺王身边的女子听了扑哧一笑,引得顺王在她下巴上捏了捏:“美人,你笑什么?”
女子温柔的给他倒了杯酒,“奴婢觉得云大家这曲七弦琴虽好,却不如他往日的箫音来的精妙。”
她如此说来,倒是让周珩有些意外。看来这女子不但懂音律,且很胆大,今夜之宴席,不但酒菜上锟颇下了功夫,就是伺候酒席的这个女子,也是知情知趣,并非凡品。
“奴婢曾有幸听过云大家弄箫,本来他人就坐在身旁,可箫音却似穿云而去,惊动仙界,引得九天之上的仙子起舞。”
顺王见她如此盛赞,倒有些不信了,哈哈大笑道:“真的假的?他的箫音能引来天上仙子起舞?哈哈,美人,你若是糊弄本王,仙子不来起舞,就罚你舞一场,可好?”
那女子将酒壶放在案上,退后一步,摇摇一拜,脸上挂着甜甜的笑,“是,王爷。”
顺王见她凑趣,高兴的吩咐道:“去,把那什么云大家给本王喊来,本王要听他吹箫。”
有人快步出去了,少顷,云飞白缓步进来。他依旧是昨日白衣银簪的打扮,灰白的长发垂在肩头,手中一支长箫,神色疏落,眉目清冷。
顺王倒是没想到,众人口中赞叹的云飞白是个这样严肃的人物,通身不见一点欢场做派,进得室内也未施礼,只是静静站着。
袁文清站起身来,带着三分玩笑道:“云师傅,王爷听闻你箫音称绝,能引来九天仙子,故此请你来吹奏一曲。”
他本意是缓和云飞白脸上的冷淡之色,也把这事说成笑话,以免顺王真是个混不讲理的,若是仙子不来,倒要怪罪云飞白。
顺王其实也不那么混账,不过是跟美人凑趣罢了。听了袁文清的话,也带了三分玩笑:“不错,你若是能引来九天仙子,本王重重有赏,你若是盛名难却……”顺王拍了拍身后女子的手,“本王就要罚一罚这美人。”
云飞白目光在屋子里扫视,看到周珩似乎稍微一顿,可也只是片刻。他也不多言,一边抖开袖子,将长箫凑在唇边,呜呜咽咽吹了几个音调,一边缓缓向顺王走来。
只是几个音调,清悦中带着激昂,周珩只觉得心中一动,那音律中竟有无限悲壮。
吹了几个音调,云飞白面上浮起淡淡的笑意:“不知王爷想要听什么?”
顺王并不懂什么曲牌,无所谓的很,笑呵呵的吩咐:“不拘什么曲儿,就捡你拿手的来。”
云飞白略一颔首,将长箫又放在唇边,足下踏着节拍,悠悠吹奏起来。他起了个头,顺王身后的女子退了几步,跟着他的音律轻唱:
“更那堪、鹧鸪声住,杜鹃声切。啼到春归无寻处,苦恨芳菲都歇。”
周珩心中奇怪,这是悲歌,不应出现在夜宴中,云飞白受邀前来,自然知道夜宴是欢迎京城里的贵人。
女子继续唱道:
“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满座衣冠似雪。”
箫音如泣如诉,周珩忽然起身,冷喝一声:“站住”。
云飞白已踱步到顺王身前,手腕翻转,长箫横握,右手在箫上一按,箫中竟然弹出一把寒光猎猎的长剑来,那剑又细又长,直奔顺王刺去。
周珩大惊,他纵身而上,前去营救。可毕竟距离更远,云飞白的剑已在顺王面前三尺之地了。眼见施救不及,身材胖大的顺王激发出最大的潜力,灵活的好像不是个二百多斤的胖子。他向后一仰,就地滚倒,躲过致命一击。
剑一偏,细长的剑尖刺入他肩头。顺王惨叫了一声:“救命!有刺客!”
周珩一息之间已到了云飞白身后,小擒拿手拧住他执剑的手,一扭一错,咯的一声钝响,长剑落地,手腕也生生折断了。周珩一脚踢在他胸口,云飞白被踢得倒飞出去。
他身形一晃,强自站定。可此时,杨行远、宋林等已经冲了过来,不过几个回合,云飞白寡不敌众,捂着胸口半跪在地上,宋林的长刀架在他的脖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