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勾见着阳七表情,就知她又在胡思乱想了。她也不揭破,只出言道“若主上是那日的禹军将领,您又想如何抉择?”
阳七被对方打了岔,注意力便被拉回如今的问题上。她想也不想便张口答道:“若是我,当时就带着人杀上山,先砍死再说。”
朱勾一愣。“为何?”
“三王姬那么厉害,十年就灭了五个国,等她成了王还不更厉害?”阳七毫无心机地笑道:“这么厉害的人活在身边,若是我连睡觉都睡不好。又不能把她变成自己的,当然要赶快杀死了。”
“那……”朱勾难得感到心跳有些加快,“那……令王?”
“听你刚才所说,令王这人吧,实在是个连心肝都黑透了的。三王姬若没死,她身为宗主国主指不定还能做做样子。若是三王姬都死透了,那禹国也不是好惹的,头顶上还有个卫国虎视眈眈,令国难不成为个死去的旧将向两国开战?”
朱勾一时无言,她看着阳七,像是从不认识她这个人,又像是第一次才看清这个人。阳七都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不由摸摸脸,突然朱勾向后一仰,大笑起来。
阳七整个被笑蒙了,她茫然又惶急地从席上站起身,绕到朱勾那边。“喂,你笑什么啊?我说的有这么好笑吗?”
朱勾笑了半晌才停下,她笑得眼角通红,连眼泪都流出来。她定定看着阳七,阳七都被她看得有些怕了,才听她开口。
“主上。”
她轻轻叹息一声。
“请活下来吧。努力在这乱世里活下来,不择手段地活下来。”
朱勾近乎温情又温柔地望着阳七,像从深渊里望着她的梦想,像是用心头的毒血,浇灌她的王。
“主上,您是天生的王。只要您能活下来,您一定能拥有一国的。”
阳七觉得朱勾怪怕人的。从艾城启程后,阳七就窝在三王姬附近,没去找她。离开艾城,三王姬的队伍再次壮大不少。除了姒辛拉着姒氏军队每日在邯疆面前彰显存在,邯疆身边又多了一位贵族少女侍奉左右。
这位贵族少女就是阳七那日见到的,地官陈氏夫人的孙女,被称为芳姬。在阳七看来这实在是个过于香艳的名字。
身为侍奉王姬的贵族僮使,芳姬的相貌自然是美的,长相也偏阴柔。但别以为如此美貌,芳姬就是个中看不中用的娈宠,阳七曾亲眼见她一剑砍翻对她面露垂涎的贵族壮妇。
真是惹不起惹不起,难道现在连僮使都要上得了战场爬的了床吗?
对于队伍新多出来的阳七,芳姬看她就像看只有些碍眼的虫子,一路上从不与她说话。或者说一路上,除了邯疆皋淮姒辛几个,芳姬就没对旁人好好说过话。阳七最怕招惹这样的贵族少女,因为在她们眼里庶民的命和虫子的命也没什么区别,可能不知什么缘由就被捏死了。
阳七晚上不想和朱勾挤板车,就只能在三王姬的帐边和军奴们挤着睡。于是夜里就听到了某些不和谐声音。军奴们似乎已经见怪不怪,甚至觉得在行军没有男子相伴时,让僮使侍寝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芳姬侍寝过后对此也丝毫没表现出屈辱,阳七甚至觉得,她几乎是如母如姊如情人般在爱着自己的主上。
这些贵族们的行事做派,村里出来的阳七是看不懂了。她也只能每日少说多看,老老实实地跟着队伍一路回了荻城。
路上行了近两个月,等到荻城时连正旦都过去了。荻城地处邯国南部,一月的天,地上也积了薄薄一层雪。阳七跟着三王姬直奔邯王宫,即便刚刚经过宫变,还在正月里的王城仍旧热闹。
阳七这辈子从没见过这么多人,她们都在三王姬路过时战战兢兢地趴在地上行伏礼。阳七在这些黑压压看不见面目的人群中走过,心想所谓的正统,所谓的王室,在普通百姓眼里大概左右也就是那么一回事。
他们不会在意坐在王座上的人王位从何而来。他们只需要在手持刀剑的人经过时,跪在地上恭顺地俯首。
那个能掌握他们生命的人,自然就是他们的王。
作者有话要说: 入王都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