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屋内却灯火通明。
偌大的水池周围都镶嵌着白玉石砖,池上水汽缭绕,白色雾气徐徐蒸腾着。
浴池一角,水雾之中一人将健硕臂膀撑在岸上,热水将他的皮肤蒸出微微粉红,透着细腻的光泽。
身后拿着一块上好的香胰子搓背的侍女,不禁微红了脸。
屋门被人推开,侍从脚步匆匆,在离浴池几丈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恭敬垂了头,禀报道:“启禀殿下,东宫那边又传信过来了。”
赤身坐于浴池里的男子睁了眼,侍女心领神会擦干手便将信件接过,递给池中的梁复。
说是信件,其实不过是一张巴掌大的纸条,被卷成筒状,藏于细窄的竹筒之中。
梁复展开信件,几眼掠过,眉间染上笑意,嘴角微勾,道:“将此事告诉张丞相,他会知道怎么做的。”
“是,殿下。”
侍从领了命令正要离开,梁复突然道:“等等。”
“殿下还有什么吩咐?”
梁复沉思片刻,掩下眸中情绪,声音中带了点几不可闻的喟叹。
“你去告诉元姬,若是想回来了便回来吧。”
“是。”
随着轻微掩门离开的声音响起,梁复才重新闭上眼。
他想起那个雪日,他心血来潮在大雪中救了一个快要被冻僵的女子。
她生得妩媚动人,在一众乞讨的人当中格外显眼,那双眼灵澈无比,浑身的气息却又无比勾人。
只一眼,他便知道,若是将她带回去加以训练,必定会成为他之后窃取情报的一大助力。
因着那日是元宵,便为她取名为元姬。
而她也没有让他失望,所出任务必然不会失手,就如这次,潜伏在东宫仅仅半年,便给他来了他费尽心思也难以从太子手上套出的秘幸。
纵使见过太多丑陋黑暗,那双眼在望着他时,依旧如当初一般充满恭敬和爱慕。
他偶尔也会生出点不忍,但那,仅仅是同情和怜悯罢了。
他从出生开始就已经注定了,他的目标是登上皇位,温凝那般家世样貌皆是顶尖的贵女,才是他这辈子应该娶的。
————
天还没亮,温凝就起了床。
前两天府中来了一道圣旨,让她去做嘉禾公主的陪读。
本欲这几天是准备收拾东西回江南的,此时计划也被打乱。
皇命难违,由不得她任性。
睡眼惺忪的温凝一顿梳洗,人还没缓过神,就被送上了前往上书房的马车。
皇宫面积极大,到上书房还有一段距离,侍从刻意放慢了速度,让温凝在还算平稳的马车内小憩一会。
车内熏香凝神静气,温凝才觉自己刚有睡意,外面抬轿的侍从将马车停稳,便有带路的内侍尖喝一声:
“温三小姐,上书房到了,请您快些下车。”
温凝打起精神,掀帘而下。
一脚踏进上书房的门槛,还没看清屋内的人,便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那人的胸膛很是坚韧,瞬时就将温凝仅存的一点睡意给驱散了。
温凝伸手捂住撞疼的半边额头,视线所及之处是绣有金边的墨色衣领,顺着视线往上,是白皙漂亮的脖颈,突出的喉结呈现出精致的弧度。
再往上看,便是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温凝不由自主地悄悄红了耳朵,只匆忙说了句“抱歉”便落荒而逃。
自从察觉到自己的心意以后,便越发不能正视那人的面容。
齐渊站在原地,长睫覆住眼中情绪,用余光扫过她娇俏背影,才细品心中那股奇怪的情绪。
今日,她见了他,并没有像往常一般笑意盈盈地叫他“齐公子”。
是为什么呢?
温凝生得娇,今日一身月色百褶裙衬得她容色越姝,唇上一点红,在那片玉容之上是最令人垂涎的春色。
室内二十余人,男子中眼神最为炽热的当属于小公子。
于小郎君名江回,是中书侍郎于大人家的嫡次子,向来与睿小王爷交好,便做了他的陪读。
许是有些许日子没见到温凝,此番发现温凝竟是嘉禾公主的陪读倒是十分惊喜和意外。
温凝来得有些晚了,便恰好只有于江回身侧有位置,便坐了下来。
那于小郎君佳人在侧,哪还有心思上课,一张脸红得都能煮虾子。
手脚也不知放在哪里,一边红着脸,一边偷偷用余光注意着温凝的一举一动。
向来课业勤勉的五皇子与嘉禾因为路上有事耽搁,这才姗姗来迟。
梁复只扫了一眼于江回,便已了然,他身高腿长,几步便坐在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