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戟嘴角翕动,目中隐有泪光,最后竟没止住,老泪纵横地哽咽道:
“北岸的万里青山,都在等咱们回去啊……”
千里之外的上京下了一场雪。
这或许是这个冬季最后的一场雪。瑞雪兆丰年,这场刚刚开年便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带给百姓们的除了寒冷,还有数不尽的喜气和新的期望。
然而在定远侯府,这场大雪带来的却是彻骨的冰凉与覆灭。
定远侯沈炽遣散了下人,只留了府中几名老仆人,交代完一应事务后,这才冒着大雪往沈家祠堂走。
推开门的那一刹那,祠堂里燃着的一排烛火陡然被寒风激得一跳,跪在地上的一个身影也随之轻晃了一下。
鹅毛般的大雪飘进门来,沈炽转身掩好门。
他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跪在沈家先祖牌位下的长子身前,长时间地凝视着他。
许久,他嘴角抖了抖,出声问道:“你可悔过了?”
沈渊抬起头来注视着父亲,“爹,孩儿知错了,求爹放我一条生路。”
沈炽瞧着儿子剑眉星目的俊朗面容,喉头哽了哽,哑着嗓子道:“我已经让人去通知光明卫,他们应该在赶来的路上了——你既知错,为何还要向我提这个要求?”
沈渊脸上现出一丝绝望,惨然笑了笑,“孩儿只是不甘,为何所有的罪名都要我一人承担?”
“孽子!”沈炽突然爆发,上前一步,一个耳光抽在他左脸上,“不甘?你还觉得委屈是么?那我问你,你当年做下那事,你可有想过,四万忠魂冤不冤?吴文春冤不冤?你大伯和你大伯娘冤不冤?”
他整个身躯都在发着抖,目中已经留下两行长泪,一巴掌抽下,他亦是头昏目眩,踉跄着后退两步,急喘着扶住案角,这才站稳。
紧闭的祠堂门外传来沈二夫人与门口下人扭打的声音,不一会儿她悲切的哭声凄凄哀哀传进来,然而沈炽只是静静听着,并未吩咐把她放进来。
半月前重伤初愈的沈渊被护送回京,在府里养了十日的病,光明卫突然包围了整座定远侯府,把刚能下地走动的沈渊带走。
沈二夫人想尽了一切办法,几乎把整座侯府都搬空,这才买通了看押儿子的狱卒,用一名长相酷似沈渊的青年秘密把他换了出来。
她把儿子藏在一座别苑里,刚准备把他远远送走,沈炽却得到消息,赶着把儿子带了回来。
“碰”的一声,祠堂大门被推开,沈二夫人裹着风雪跌跌撞撞地扑进来,直扑到沈炽脚下,抱住他一条腿。
“老爷!”她涕泪交流,放声哭道,“您就放他走吧!他也是您的儿子啊!”
沈炽身躯又是一晃,沈二夫人抹了抹泪,又道:“再说凭什么?主谋又不是他,他只是奉命行事啊!为什么那人就能安然无恙,而我儿就得担下所有罪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