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羽闲着无事的时候,还是打算摸去厨房给周今沉做个菜。
只是这回别说是其他丫鬟,便是李婶见了她,也是恭恭敬敬诸般客气的了。
“见过三夫人,厨房这等杂乱的地方,夫人怎么过来了?”李婶边说着,边要将她带出去。
“李婶,不是,我还没嫁给周今沉呢。”姬羽小声反驳着。
“这是三爷吩咐下来的。”李婶知她姑娘家羞赧,拍拍她的手背,叫她安心,“三爷待您好,您只管受着便是了。”
周今沉哪里待她好了?刚刚还要跟她发脾气呢……
姬羽张了张嘴,知道再说那些也没用,便只顺着她的话道:“那李婶,他待我好,我也想待他好,我今日还想来给他做几个菜。”
“夫人如今哪里还需要自己动手,想和三爷吃什么,吩咐我们一声就行。”
“可我还是想亲手做,李婶。”姬羽与她凑近了些,“你也知道他和我家哥哥什么情况,他如今不仅不计前嫌,还愿意娶我,我心下实在感激,无以为报,便只能为他做些小事。”
李婶也是过来人,自然晓得夫妻相处间为互相着想那点事,便笑道:“也是难为夫人有这份心,三爷知道了,保不齐会有多高兴呢。”
姬羽粲然:“那李婶您是答应了?”
“是,夫人铁了心要为三爷洗手作羹汤,我一个老妇有什么好阻拦的?既如此,正好午时还剩最后一道砂锅汤,乌鸡已经洗干净放在那儿了,只等着配各种小料进去煨煮看着,不若夫人就去忙活这个吧?”
李婶笑呵呵的,便将她的活儿都安排好了。
砂锅汤虽听起来没那么容易,但在东西都已经准备好的前提下,剩下要做的便只是将它们一一码好放进去,细看下来,已经是厨房中最简单的了。
姬羽知道李婶也不敢再给她什么重活累活,得了这个任务已是满意,便挽起袖子,由她带着进去忙活了。
厨房里乒乒乓乓的动静并未因她的到来而安静多少,只是众人的眼睛,总是时不时会往她的身上瞟,多少还是影响到了做饭的进程。
角落里正在备菜的翠浓手上的动作便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翠青瞥她一眼,轻声叮嘱:“你可得赶紧些,别再盯着人家不放了,再盯下去你的活儿都要做不完了。”
“凭什么?”翠浓不服气,重重将手中的青菜砸在砧板上,喃喃道,“凭什么她就成了夫人?凭什么三爷谁也看不上,偏就要疼她?她算哪根葱?被家里送来做小妾通房的,竟还能一夜变凤凰了!”
“你少说些!”翠青紧张地不得了,生怕她这些话被谁听去了,再传到三爷的耳朵里,那她绝对是吃不了兜着走。
“少说什么少说?我说的难道不是实话吗?”翠浓依旧嘀嘀咕咕,只是说话声倒的确又轻下去几分,一看便知是个色厉内荏的。
不知是不是凑巧,她话音渐落后,姬羽不偏不倚,正往她们这边瞥了一眼,恰好便与翠浓怨恨的眼神对上。
她好脾气地笑了笑,回过头做自己的事。
在旁人看来可能只是个客气正常的笑,落在对周今沉满是心思的翠浓眼中,却成了嘲讽般的笑。
她气急了,握着手中切菜的刀不禁都更用力了几分,似乎生生要将那刀片凿进砧板里去。
翠青在一旁看的心惊肉跳,趁她放下菜刀之际轻推了推她,“不如你去休息休息吧?我来替你做,你这样切到自己可怎么办?”
“我不用你帮忙!”翠浓肩膀一扭甩开了她,一边死死盯着姬羽,一边加快了手上切菜的动作。
备好菜之后,她们还需要将菜送到各个锅前,给准备炒菜的人放在一旁。
按理说,煲汤和炒菜是两个区域,她们俩送菜过去,根本不需要绕到姬羽身后,可翠浓就是这么做了。
她特意端着菜盘从姬羽身后挤过,想要将菜都掉在她的身后,再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指责她故意撞她。
虽然这么做她捞不着半点好,但只要能见到她被人责备,而众人都站在她这边,她便高兴。
可她的如意算盘打错了。
她不知道,她有的小心思,姬羽也有,甚至比她的更高明,更凶险。
只见她端着菜从姬羽身后过的时候,姬羽正好揭开了砂锅的盖子,想要往里添一勺水。
滚烫的热水盛在大勺里,尚未落到砂锅中,她的脚便往后退了一步——
而后,只听菜盘和铁勺同时落地,烫水四溅,姬羽的惨叫比翠浓的惊呼先一步响起。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他们的三夫人正举着左手在半空,微微颤抖,不知是谁机敏地喊了一声“烫着了”,众人忙反应过来,四处忙乱起来。
有人眼明手快,盛了凉水过来,一把将她被烫到的左手摁进铁盆里。
可即便动作再快,终归还是留下了些烫痕,手背也微微红肿起来。
那是刚烧熟的滚烫热水,姬羽将东西往自己手上泼的时候,根本没留情。
李婶见过之后,摇了摇头,直差人去请郎中。
周家一直有养自己的郎中,就是常备不时之需。往常的时候郎中不太忙,下人们也可以去他那里看诊,只是近来周今沉腿伤,郎中大多时候都忙着伺候他,给他配药疗养,下人们便也没敢多叨扰。
不过今日这番不同,今日受伤的是周今沉的夫人,是主子,一个不留神,叫周今沉知道了,他们整个厨房的人可能都得遭殃。
而好巧不巧,此时的郎中正在周今沉的院里,给他摁腿放松。被李婶差去请郎中的丫鬟赶到朝晖院的时候,瑟瑟发抖,不敢说话,可又不得不说,只能哭丧着脸,断断续续将事情合盘托出。
周今沉手边的扶手都快捏碎了。
“送我去厨房。”
傅风听令,忙和郎中一起推他过去。
厨房中,姬羽被众人围着,呈众星拱月之势,一只手泡在冷水里,被人从头到尾关心了个遍,角落里只有翠浓蜷缩着,哆哆嗦嗦,不敢上前,亦不敢言语。
翠青找回来,惊惶地看着她:“你疯啦!你没事干去撞她做什么?你不知道她如今正是三爷捧在心尖上的人?你简直是不要命了!”
“我,我没撞她,是她先撞的我!”翠浓抓住翠青的一片衣角,慌乱地摇着头道,“你相信我,我没有要害她,我真没有要害她……”
翠青质问:“那你没事干往她那边绕路做什么?咱们明明不用走那条道,你偏要往她那边挤,任谁看了都只会觉得是你的错!”
“我,我只是想,只是想叫她难堪,我没想那么多,我,我真没要害她,我真没有!”
她固执地摇着头,鬓边发丝已然凌乱,翠青又气又急,道:“你如今只能指望三爷还不知道此事,再指望大家都是嘴牢的,不会将此事宣扬出去,指望郎中,指望三夫人,都不会将此事捅到三爷那里,但凡有一个说了,你就完了。”
翠浓绝望地捂着嘴,眸中将要溢出满眶的泪水:“她知道我对三爷的心思,如今得了这样的机会,怎么可能会放过我?她,她必定是要跟三爷吹枕头风的,她到时候若是叫三爷打死我,那我该怎么办?我家里早就没人了,没人可以来救我,翠青,我该怎么办啊?”
她哭哭啼啼的话音刚落,外头便有人喊了一声,“三爷来了!”
登时,满厨房的人都僵直了身子,原先的叽叽喳喳换到此刻,竟当真是一点人声都没有了,唯有柴火不知情,仍在噼里啪啦地烧着,发出微弱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