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琴心循声望去,一人珠翠珊珊,疾步走进月门,是温曦。
须臾,两位粗使婆子进来,先后把两位丫鬟拖出去。
琉璃跟在温曦身后进来,面色很不好看,她才离开片刻,就有人故意说难听的话给小姐听。
若不是身在温府,她一定亲自动手掌嘴。
“蓁表姐,她们乱说的,一定是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你别难过。”温曦上前,揽住她肩膀,温声劝。
说这话时,她心里就很清楚,家中能使唤两个丫鬟的有心之人,大抵是她阿娘。
温琴心也明白,甚至想到,上次也是两个丫鬟说裴砚身子不行。
玉簪花前,他曾应允,待成亲后,慢慢告诉她,看来是确有其事。
那今日之事呢?
“曦妹妹,外面是怎么说我的?”温琴心抬眸,美目一眨不眨凝着温曦,眼眶微红,“大家都说,我是云妃娘娘的替身吗?”
温曦张张嘴,声音卡在嗓子里,不知该如何回应。
想撒谎哄她,可她只要一出府,随处都能打听到。
温曦面色发白,眼神躲闪。
“我知道了。”温琴心说着,余光望见珍珠提着小炉进来,唇畔弯起一丝笑,柔声道,“曦妹妹是不是来看我做果酱的?帮我一起,不许躲懒。”
果酱制好,密封盛入精致的瓷罐中。
罐子不大,装满四罐,温琴心送温曦一罐,自己留一罐,其他的,准备送去淮兴府。
沐洗后,她披散青丝,坐在碧纱橱中,捧一碗洒着晶莹碎冰的乳酪,把没装完的小半碗樱桃酱悉数浇上去。
黏腻的樱桃红点染洁白乳酪,酸甜可口。
温琴心捏着银匙,小口小口吃着,美目微敛,晶莹泪珠如晨露般坠于长睫。
珍珠打听过,樱桃确实先入宫,才被送到她温府。
宫里,云妃发了好一通脾气,甚至把皇帝叫人送来的,另一品种的樱桃,全洒在地上碾碎,犹不解气。
“一个身份低微,本宫一只手就能碾死的商户女,竟敢从本宫手里抢东西,她凭什么?”云妃擦拭着金累丝护甲上的艳红汁液,又按按眉心,“本宫气糊涂了,她一个替身,还不够资格让本宫放在眼里。”
“是裴砚,他故意借这个女人打本宫和圣上的脸面,他想为当年的事报复本宫,哈哈哈!”
云妃朗声笑,站起身,外衫随意委地,赤足朝盥室走去,气势渐渐被雾气融散,她口中喃喃,“若不是他,本宫又怎愿服侍老东西……”
吃完乳酪,温琴心起身去盥室重新漱口,许是吃多了冰乳酪,腹中隐隐作痛。
“你们先去歇息,我在院中走两圈,消消食。”温琴心说着,从珍珠手中接过莲花珠灯,冲她挥挥手。
“小姐。”珍珠和琉璃对视一眼,不放心,谁也不肯退下。
温琴心无法,唇角弯起,无奈笑笑,抬手将珠灯挂在紫薇花下,由她们跟着。
幽深天穹,明月高悬,温琴心虚扶着小腹,抬眸望一眼月亮,脚步微微停滞。
上回,大人犯头疾,也是像今日的月圆之夜,不知近日可有再犯?
想起在侯府的那晚,她心下忽而豁然开朗,即便大人拿她当替身,却从未伤害过她,反而帮他许多,是她的恩人。
她不愿当这个替身,却不能恩将仇报,违抗圣旨。
思量间,福至心灵,她可以嫁给大人,弥补大人从前的遗憾,新婚之日,再让大人赐一封放婚书,是不是可以两全?
忠毅侯府,青檀树枝叶婆娑。
月光幽然照进窗棂,裴砚坐在窗下罗汉床上,凝着枕屏上的青绿山水,豆大的汗自额角顺着俊逸的侧脸滑落。
脑中一记又一记重锤,似随时会将他头骨捶裂。
“大人!”青锋伸手,却不知如何相助,目光落到山水枕屏上,忽而眼睛一亮,“属下去请温姑娘!”
“不必。”裴砚艰难开口,嗓音沙哑,透着淡淡血腥气,“备药浴。”
青锋紧咬着牙,到底不敢说出忤逆的话,只得去盥室准备。
上回温姑娘在,不知用的什么法子替大人缓解头疾,本以为能就此好转,没想到同从前一样难捱。
若非为给温姑娘体面,大人也不会搬进沐恩侯府,月圆之夜又回来,孤零零熬长夜。
眼下时辰不早,去请温姑娘,或许对温姑娘名声有碍,可她过不久便要嫁给大人,影响微乎其微。
况且,他且可以悄悄把温姑娘带来,至少大人不必一夜不眠。
青锋心下感慨着,备好药浴回来,却见自家主子手中紧紧攥着一物,抵在额间。
柔软的烟紫,垂下的一角隐隐能辨出玉簪花绣纹,似是女子的丝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