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门外,御街上,各府马车排成长龙。
温琴心听见车帘外说话声、马鸣声,下意识攥紧手中绢帕,指尖微微泛白。
从前在淮兴府,知府衙门她也没去过,入皇宫赴宴,是她从不敢想的事。
爹娘和姐姐得贵人相助,隐在平安之地,要她安心待在温家,等风头过去,再来接她回去,她便继续留在温家。
可皇后娘娘为何会要她入宫呢?温琴心想不出,若说是要对温家施恩,也该是放出温旭,而不是把恩赐赏给她一个寄居的表小姐身上。
圣上严禁海市,加上废太子之事,心情想必不好,若知晓她身份,会不会迁怒爹爹,又把爹爹抓进牢狱?
想着想着,温琴心面色煞白。
“蓁表姐?”坐在对面的温曦轻唤。
见温琴心面色不太好,起身坐到她身侧,挽住她小臂道:“表姐别紧张,今夜宫宴,名为赏花,实则是圣上为云妃娘娘庆生。”
温曦笑容明媚,说话间,抬手撩起车帘一角,冲温琴心努努嘴:“你瞧,多少人入宫呢,咱们只管跟在我娘身后吃吃喝喝,没人在意的。”
闻言,温琴心攥着绢帕的纤指放松下来,温曦说得对,今夜入宫的个个都是贵人,她是最微不足道的一个,没人会注意。
脑中细细回想一遍温曦说的话,她下意识抬手轻抚脸颊,舅母说她生得同云妃娘娘有几分像,今夜她入宫,会不会惹娘娘不喜?
思量间,马车已停下,舅母秦氏从前面一辆马车下来,走到车帘外,叫她们下车接受盘查。
温琴心略垂首,跟在秦氏身后步入威严的朱漆宫门,紧张情绪奇异地安定下来。
既来之,则安之,舅母为让她讨好裴大人,救温旭,才说她像云妃,未必真的有多像,想必有虚夸。
只要她小心谨慎,依着舅母教的那些规矩,不出差错,定能平安顺遂。
阔大的青石地砖,铺陈在脚下,向巍峨宫宇绵延开去。
温琴心垂首顺目,不敢乱看一眼。
身侧传来马蹄声,哒哒敲响青石地砖,温琴心愣了愣,何人骑马入宫?
她身形未动,身侧温曦却缩起脖颈,扯扯她衣袖,嗓音极轻,急急道:“别看,是裴大人。”
蓦地,温琴心脑中浮现出红菩寺禅房中的情形。
又想到那日,自己奉秦氏吩咐去忠毅侯府求见,侍卫提刀将温府马车驱开。
她面颊霎时热起来,妆容精致的小脸垂得更低。
马蹄声停顿片刻,越过她们,继续往前去。
温琴心狠狠舒一口气,略抬首,望见马背上身着鹞冠紫妆花锦衣的背影,似曾相识。
心下默想着,忽而怔愣,原来她在别庄外的山道上,遇见的两位锦衣男子,其中一位便是裴大人。
水殿外,裴砚翻身下马,把缰绳递给青锋,目光沉冽落在他面上,惊得青锋几乎要打颤。
“温姑娘也在宫宴受邀名单之列?”裴砚收回视线,随手拂了拂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略整袖口。
“是。”青锋茫然,躬身回禀。
“为何不禀报?”裴砚长指随意搭在腰侧弯刀处,眸光平静望向水殿中战战兢兢的众人。
青锋愕然,温姑娘受邀参加宫宴,是什么大事吗?
“大人恕罪。”青锋诚惶诚恐请罪,却不明白自己错在何处,“大人说过,这种小事,不必禀报。”
裴砚抬脚走上一级白玉阶,身形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