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没看完的兵书还被倒放在桌上,就在姜玖琢手边。
一听这话,她放下杯子拿起书的动作一气呵成,整个头埋进了立起的书里。
祖父又取笑她!
谁要嫁给那个风流的病秧子!
姜闻远大笑了两声:“我就这么一说,我们琢丫头这是又害羞了?”
姜玖琢把书放下一点,朝姜闻远鼓了鼓腮帮子。
姜闻远站起身来:“好了,祖父不说了。你最后能相中谁我是不知道,不过祖父可以保证,要是你不喜欢的,我一定不让你嫁过去。”
姜玖琢也站起身,老将军习惯了发号施令,手往下一压:“没老,不用送。”说完径自走了出去。
姜闻远一走,屋中再度回归沉寂。
小院中空空如也,一个丫头都没有,姜玖琢心不在焉地翻着兵书,一点都没觉得不便。
好几年前姜玖琢提出要撤掉丫鬟的时候,许倾就大发雷霆,觉得堂堂大小姐身边没个贴身伺候的不像样子,走出去都掉了脸面。
姜玖琢也不愿细说为何要撤了丫鬟,为此许倾气得三日没与她说话。
最后还是姜闻远抓到那个丫鬟在背地里嚼舌根,说姜玖琢“哑巴上不了台面,都是命好才当了小姐”。
那丫鬟被姜闻远惩治了一顿赶出了府,本来许倾还数落姜玖琢有这事为何不早点说,要重找一个,可后来许倾到底是也再没提过找新丫鬟的事情。
姜玖琢知道都是姜闻远暗里去说的。
祖父是很好的人。
祖父最明白,她不是想给人添麻烦。
***
要说这晚最不好过的,一定是曹崔。
曹崔醉酒在花水楼外大闹一场的事情不用半天就传到了他爹曹裕盛的耳朵里,把这个纵横朝堂的人给气得心肝儿直颤。
“我怎么就养出你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呢!你一天天的脑子里都在想点什么啊!”曹裕盛颤着手指,狠狠骂道。
曹夫人见了急忙护着自己儿子:“老爷,消消气。要我说这婚退了也好,我们家儿子有哪里不好,非要娶姜家那个小哑巴入府?”
曹裕盛荒唐地看着自家夫人:“你啊你,就知道惯着他!退了也好?这是圣上亲自下的旨,他倒好,喝醉了酒当街退婚,你问问他……!”
他压低声音,愤怒地指着地上跪着的曹崔,“你问问他把我的脸放在哪里,又把圣上的脸放在哪里!”
曹崔半闭着眼直往后躲,小声道:“爹,我知道错了,你都骂了我一个晚上了……”
曹夫人瞪了曹崔一眼,他复又不情不愿地噤了声。
曹裕盛对着这个窝囊儿子越看越气,最后袖子一甩:“你给我回屋反省去,这几日都不许出门!”
接连把夫人儿子都打发了出去,曹裕盛坐在主位上,重重地叹了口气。
造孽!
曹家是先皇一手扶起来的,曾是先皇最信任的,却不曾想今上李宣与先皇不知怎么结了怨,连带着对他们这些老臣也隔了一层。
倒是姜家人因为凌晗那诰命夫人一直颇得圣心,想来今上也不是什么糊涂人,有意缓和关系,才亲自下旨定了两方的婚。
结果就被他这个无法无天的儿子给这么搅了!
曹裕盛拿起杯子,抿了口茶,又思考了一会儿,郁结之色才渐渐散了点。
其实要解决这事也不难,除开缓和关系,圣上觉得欠了姜家恩情,也想给姜家姑娘指门好亲事。
但那姜家小哑巴本来就是个难嫁的,除了他曹家愿意要,还有谁能出来截胡不成?
明日宫宴,他只要趁着圣上心情好,当着众人的面撤了退婚的事,安抚了那些人就好。
***
翌日。
在军营中时,自是时常身着甲胄,便是脱了甲胄,也都是些便于活动的单衣。
可回了府,当然就不一样了。
姜玖琢被安排得妥妥帖帖,许倾早就把一套交领襦裙准备好了,水绿色的纱罗千褶下裙飘逸,每走一步便随着脚步摇摆,恬静中透着活泼。
许倾很是满意地点点头,姜玖琢却是浑身不自在,特别是腰间系着的一根绸带上还缀着珠玉,她不由得抓起绸带多看了两眼。
许倾一眼就知道自家女儿在想什么,没好气地说道:“这一身多好看啊,姑娘就要有姑娘家的样子,你进宫不穿宫装,难道还想穿你那身硬邦邦的甲胄去不成。”
“……”姜玖琢默默放下绸带。
姜闻远也已经换了官服等在外面,却还是老远就听到许倾尖刻的嗓音。
姜玖琢出来的时候,他不拘一格地夸道:“我孙女穿什么都好看,甲胄也好看。”
姜玖琢碰碰鼻尖,娇憨一笑,与姜闻远一同上了马车。
马车行至宫门外便停了下来,赴宴人数众多,有百姓好奇地在看,但都不敢靠得太近。
加派的禁军在宫门口一板一眼地检查,哪个不相干的人离得近了,都免不了一番严厉的盘问。
巡查的禁卫都认识姜闻远,查了令牌便要放行,倒是姜玖琢被拦在了宫外。
守卫将令牌还回去,恭敬道:“将军,姜小姐没有官籍,还需属下进宫通报一声。”
姜闻远点头,“嗯”了一声。
两人等候时,接连有人前来与姜闻远打招呼。
此宴顶着小宴的名义,但谁不知道这其实就是姜闻远的庆功宴,没过多久,姜闻远身边就围了许多人,于是姜玖琢也连带着被问候了许多遍。
姜玖琢不喜欢这种场面,一个人躲到了树下阴影处。
没有佩剑,手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她便无聊地绕起了腰上的绸带。
磨了两下,绸带边上起了根线头。
姜玖琢大半年没穿回这种衣裳,还有些不习惯,忘了这种昂贵的布料穿在身上最要小心,哪经得起她手指头绕来绕去的。
带着线头的衣裳进了宫,铁定要被人笑,她低头叹了口气,扯着那线头要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