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个‘丁’字型的洞穴,纵深颇长。半人高的洞口处,垂满了嫰青蔓生的藤草,‘丁’字最深处,有两个耳房一般的处所,便是僧人从前打坐修行的地方。
此刻,江小蛮唇色渐失,靠坐在‘丁’字头左侧的一个破旧蒲团上。她全身都被雨水打得湿透,小腿处的血污都被冲得不甚明显了。
右侧是储物之所,她歪了头,喘着粗气追寻地看着僧人的背影。
很快,微弱的‘噼啪’声响过,洞穴正中的空地上,由一簇火苗燃作了篝火堆。
和暖的火光一燃起,江小蛮顿时觉出了身上的暖意,看着僧人揣着个竹管,朝自己走近。没来由的,她心底里便渐渐安定下来。
“似乎未伤筋脉。”道岳高大的身躯伏下,长眉肃然紧皱,细细看了那伤处许久,拿定主意般地抬起头,平和地直视她,“郡王若是信得过贫僧,便在此地卸夹。”
到底是对穿的伤口,硕大的兽夹瞧着也是骇人异常。
先前她自个儿试着想要将兽夹拉开,拼足了吃奶的劲儿,最多也就是拉开了半寸,又立刻‘嘭’得合了回去。
伤处再次合拢碰撞的痛楚,全然不亚于第一次。
是以听闻道岳说要替自己卸夹,她下意识得身子一抖,披垂的长发厚重如绸,划过左腿伤处,浸染成更深的墨黑。
“忍一下,会有些痛。”
还不等她回过神接话,道岳打定了主意,极轻地说了这么一句,上前按在血污泥垢的兽夹边缘。
只是略略凝神屏气,左右双臂重重一拉。
“快!”
瞬息间,那可怖硕大兽夹被扳作了半圆,紧绷大开的模样,似是随时要咬下一块新肉来。
利齿出肉的痛固然厉害,可他的速度也快。江小蛮来不及喘匀了气息,便立刻用双手将左腿抱出了兽夹正中。
‘铿’得一声金石撞击,在她的腿才落地时,兽夹迫不及待地再次合拢。
她抖着唇未及再次言谢,腿间的伤处骤然觉出清凉麻木。
暖黄的篝火边,道岳已经掀开了竹管的木塞,将其中土褐色的药粉悉数倾倒在伤处。
两个扁圆型的伤口臼臼地流着血,然而一经这药粉洒下,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很快得便止住了血。
江小蛮有些讶然,她小时颇调皮,上山下渠的,没少用伤药,然而遍凉国药坊,这般神药恐怕都是难寻的。唯有宫廷禁苑中,才有这等神药。
然而这念头不过一瞬,便被耳边的话惊了下。
“脱了湿衣,请郡王先将就披僧衣取暖吧。”
“不、不必……我……坐、坐在火边,不冷。”
但见地上的伤患白着张失血过多的圆脸,颇为局促尴尬得缩了缩身子。
道岳回过身不解:“便是生了火,受了这般伤,也不该裹着湿衣服。”
江小蛮偏了头局促:“无妨的,我打小身体底子便不错。”
想要再劝,可见他埋了头缩在岩壁边的样儿,道岳也就先换下了自己的湿衣。
因是此地从来只有他一人修行过,也便只常备着一套灰青色的僧袍。
僧袍里外两件,他只披了有些灰污的月白里衣,转身想将干净些的外袍递给伤者。
衣袍松动,一颗贴项悬挂的碧蓝色的‘天珠’,松垂着晃出了交领外。
这颗天珠,是朅末王后的遗物,他带了七年。道岳抬手拉过天珠,纤长鸦睫盖住低沉冰寒的眸子。
僧人的手握紧,死死攥住天珠的同时,他抬眸,冷寂无情地看向了地上的伤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