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位贵妃在东宫一事上处理得颇为得体,在朝野内外传为佳话,连着唯一入朝的皇子安王都得了夸赞。
“这事多亏月妹妹处置得益。”容云依偎在周焱帝怀中,娇滴滴地给人请着功。
“妾身当时还打算回去仔细审理的,免得冤枉了人,还是月妹妹有远见,说这样会让众人对三郎的內宫产生非议,妾身这才赶紧定下来的。”
温月明并不理会她的阴阳怪气,只在金黄长盒中细细罗着茶粉,浓绿的细粉在蜀东川鹅溪画绢上堆成一个小山丘。
周焱帝眯着眼享受着容云的柔情小意,笑说着:“爱妃这次这么听话啊?”
容云捂着唇,娇嗔道:“妹妹都拿出三郎了,谁敢不听啊。”
周焱帝笑了起来,目光落在不远处窗边煮茶的温月明身上,柔声说道:“小月儿这是办的果然深得朕心,堵住老古板的嘴。”
温月明慢条斯理地捻了一把细细的白盐撒入水中,用细银棒搅动了片刻,又把刚才筛选好的茶粉一勺一勺倒入汤水中,缓缓搅动着。
原本冒着细小水泡的水面立刻安静下来,随后荡出一层层茶色,逐渐浓郁,直至完全深色。
殿内顿时茶香四溢,清香怡人。
她这一番动作行云流水,优雅大方,青色宽袖在日光下透出浅色的光痕,依稀可见其绸缎下的一截修长小臂。
周焱帝的注意力瞬间被拉走。
宫中为圣人煎茶之人不计其数,唯有月妃素来姿态从容,淡定若仙,堪称赏心悦目,好似煎的是书中所言那碗长生不老水一般。
“为三郎分忧,乃是妾身之责。”
她灭了瓮中之火,待如珠子一般沸腾的水缓缓安静下来,这才用银勺取了最上方的三勺清汤倒在牡丹花形的青瓷中,如此动作,再做一次,剩下的茶水悉数让宫人倒了。
“这盏茶给三郎送去。”
她指着第一盏的清汤,眉宇间是轻松的笑意,笼着冬日浅浅的日光,宛若冬日遇春,姝色无边。
煮了半个时辰的茶,只取了其中最为精华的五勺茶汤,分做两杯。
可这殿中有三位贵人。
“妹妹好生小气。”容云看着宫娥端茶奉上,笑脸盈盈地反问着,“一盏茶都不给姐姐喝。”
周焱帝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面前这盏澄亮茶水,并不开口掺和两人间的波涛暗涌。
“云贵妃不是不喜茶中放陈皮吗。”温月明敛眉淡声说着。
她说的委婉,奈何谁都听得出,月贵妃煮茶时根本就没想过她。
容云扬眉,讥笑道:“妹妹当真贴心,又是大张旗鼓去东宫为殿下分忧,又是忙不迭给陛下煎茶。”
陆途眉心一簇,前朝宫妃曾借着皇子干政,引起轩然大波,此后诸位皇帝对此皆忌讳莫深。
“自然心中只有三郎一人。”温月明淡声说道。
她平日里总是清清冷冷,可望不可即的矜贵模样,永远要他人虔诚仰视着,可一旦柔和了眉目,浅笑盈盈,就好似仙宫月妃突然落在你触手可及的掌心,令人心软怜爱。
“好喝,小月儿茶艺果然一绝。”陆途自然也不例外,端起茶来抿了一口,夸道,“爱妃这几日为了东宫辛苦了。”
这话便带着几分安抚之意。
温月明回眸,又恢复了之前冷冷清清的模样:“东宫并无正妃,后宫也未有皇后,妾身和姐姐共掌中馈,自然不能让三郎受到外人指责。”
她轻飘飘一句温柔解释,就把当日去东宫的所有动机都悉数淹没在满腔柔情中,也悉数熄灭了陆途暗藏在心中的警惕。
陆途这盏茶顿时喝得心神熨帖,龙颜大悦。
“三郎是不知,当日妹妹和殿下一唱一和,妾身还以为是早就商量好,教训底下那些不规矩的人。”容云笑说着。
“东宫处置了一大批人,妹妹忙不迭又送去一批人,这架势当真做足了母妃的派头。”
周焱帝端着茶的手微微一顿。
“我何时与殿下一唱一和。”温月明反问着,随后嘴角微微抿起,看向窗外,“姐姐若是对殿下处置那些奴婢有异议,只管去东宫质问,何苦来为难我,挑拨我与陛下关系。”
“我哪里是挑拨,不过是好奇,妹妹怎么生气了。”容云委屈地揪着帕子。
周焱帝坐在温月明身侧,伸手捧着她的手指,爱不释手地翻看着。
“我并未生气,只是姐姐这话隐射于我,我对三郎一心一意,与殿下素未谋面,不过是履行现在的中宫职责而已,现在姐姐……”温月明抿了抿唇,垂眸,不再说话。
“我也不过是实话实话,妹妹没做什么,心虚什么。”
温月明侧首看着窗外景色,没有继续辩驳,脸色微微发白,瞧着格外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