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求知镇定地看着他,声音在寒冬中依旧温和,好似戏台上从不曾变调的曲子:“不知,此病还需遍寻良医。”
漫天乌云低压,不知不觉中空中再一次飘起细碎小雪,整个温府却因为主母的生日而格外热闹。
陆停安静地看着他,好一会儿才轻笑一声,唇角微微抿起,眉宇间好似被今日的大雪一层层叠起,让人看不清神色。
“想来也是无关紧要的事,不然也不该忘掉。”
程求知把玩着茶几上的空茶杯,垂眸低语:“也许吧。”
大雪窸窸窣窣打在车壁上,照亮着深冬的昏暗白日,人走在雪地上好似有碎玉之声,马厩位于西北一角,鲜有人踏足,唯有不远处的马房内传来嬉笑之声。
微弱天光下,依稀能看到那本被温月明扔在一侧的画册歪歪扭扭地翻开一面,隐约可见燕勒山三字。
温家乃是辅事阁老,文人之首,贵妃出身温家,偏爱山水景物。
万岁为讨她欢心,不仅让整个广寒宫的雕刻屏风都是山水图案,宛若话本仙宫一般淡雅而仙气,更是搜罗了天下地理奇书,这本西北地方志便是不可多得的千金之物。
可惜人人倾羡之物,不过是贵妃手中无聊翻看时的闲书。
陆停手指缓缓合上手边的册子,轻笑一声。
“此事回京我是为报母后血仇,岂会因为儿女私情耽误。”
他轻声说道。
程求知自紧绷中惊醒,背后不知不觉早已打湿了内衫。
温月明心中虽知程求知不会在这事上骗人,但又忍不住想要亲自确定。
可陆停委实又写吓人,她在犹豫不决中不不小心喝醉了。
“怎么中午就回去。”临走前,钱母依依不舍地拉着她的手,“现在正在下雪,不如等雪停了。”
温爱正在给妹妹披大氅,塞暖炉,裹得严严实实的,闻言,神色镇定地说道:“这雪怕是得要到明天,现在还未下大,不如早些走才是,免得等会更不好走路。”
“怎么喝了这么多。”钱母一听是这个理,微微叹了一口气,见人的眼睛都是朦胧惺忪的,不由嗔怒着,“去端碗醒酒茶来。”
温月明一直半垂着头,闻言,懒洋洋抬眸,娇气说着:“我没醉,娘,就我们家的这种酒,我喝一百坛都不会醉。”
“家中就爹爱喝点果酒,喝不醉她这个小酒猫的。”
温爱做事极为妥帖,雪白的狐裘包的一丝风也透不进来,只露出一张小脸,这才笑着点点头说着。
“她就是爱喝酒而已,娘别站门口了,风大,小心冻着了,我送妹妹上车。”
“少惯她,夫人外面冷,快进来。”屏风后传来温赴不悦的呵斥声,“等会便要回宫了,还喝这么多,不知分寸。”
温月明嘴巴高高撅起,雪白/粉团的脸上写满不高兴。
“咳咳。”钱母立刻咳嗽一声,屋内顿时没了声响。
她心疼地摸了摸你女儿脸颊:“爱喝酒而已,这世道还拘着人喝酒不成,又不是什么坏事,团团最知道分寸了。”
温月明眯着眼蹭了蹭娘的手心,像一只毛茸茸的小兔子。
钱芸芸一颗心立刻化成了一趟春水:“好孩子,真是听话。”
屏风内传来一声冷哼。
温爱听着只想笑,连忙对着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真的要走了,这雪越下越大了,娘,你进去吧,爹还在吃饭呢,您陪陪他。”
钱芸芸嘴里敷衍地应下,但还是站在原处,目送两个孩子远去。
“夫人。”
屏风后传来哀怨的声音。
钱芸芸叹气,转身入了屋子。
“你今天确实喝的有点多。”温爱小心翼翼扶着妹妹感慨着,“这是第二次了吧。”
“是第三次。”她眯着眼,伸出一根手指在它面前晃着,神神秘秘地说着,“那次的雪下得可比现在还要大,我喝了,喝了十坛烧刀子呢。”
她醉的手指在他面前比划了,却怎么也没比划清,只好顺势接住飘落的雪花。
雪花在手心融化,水渍湿润了手指,冷沁沁的,她眨了眨眼,直接擦在温爱的袖子上,十分顺手。
冬日的风刮在脸上生疼,雪子夹杂着冷风吹得酒意都散去不少,可她的声音还带着醉意的低喃,愉悦的笑意,步履蹒跚间大氅绒毛翻飞,好似仙人下凡一般。
温爱侧首,紧紧扶着她的手臂,柔声说着:“下次不能喝这么多了。”
“是哥哥你酒量太差了。”温月明含含糊糊地说着,不舒服地动了动脖子,不高兴说道,“给我绑太紧了,难受。”
“马上就上马车了。”温爱眼疾手快拉着披风帽兜上的绳子,一抽一拉,利索到只露出她的一双眼睛,“小心风寒。”
温月明这会动也动不得,只一双眼睛裸在外面,扑闪着大眼睛,哀怨地看着他。
温爱咳嗽一声,转移话题。
“人已经在马车上了,驾车的都是自己人,这事你自己接了就要做的干净,实在不行就半路把人赶下去。”
温月明眸光一抬便看着静立在原处的马车。
大雪纷飞,车顶压雪,车头的小黄门带着斗笠,披着蓑衣,像一尊雪人一般站在车边。
“走吧。”温爱为她松了团在一起的带子,看着她红扑扑的脸颊,轻声说道。
“外人常说你冷心冷情,我却知你最是心软,但这次听爹的话,离得远远的,东宫之位,历来就是要死很多人的。”
“平平安安度过最后一年才是最重要。”温爱俯身,为她理好大氅上的凌乱细绒,温润玉泽,“团团乖。”
温月明迷醉朦胧,懒洋洋地推开温爱,口气含糊不清,差点被风雪淹没。
“啰嗦,我现在就把那事了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