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黄鹂啼声婉转,梨花开得正盛,风一吹,便纷纷扬扬飘了进来,落在对坐的二人衣发上。
静默凝神中,却是谁都忘了去拂。
最终还是明姝先回过神来,缓缓念了一遍道:“……暗卫?”
温世晏微不可查地颤了下眼眸。
心下倏然一滞,他不动声色的抬手拂落肩上梨花,目光落在悠悠落下的花瓣上。
“嗯。”
他并不否认,只是依旧不愿对上明姝的视线,顿了下垂眸道:“若是你不喜欢,我……”
岂料出人意表,散漫自由惯了的明姝得知自己被暗卫跟着,竟没有恼怒的意思。
她轻笑了一声,反倒将心思放在揶揄温世晏上面。
“哎呀,真瞧不出来,世叔前几日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倒真像是半分不在意我离开相府,想不到啊,啧啧……”
她说这话没往旁的心思上想,丝毫未觉出温世晏的僵硬,一边咯咯地笑,一边抬眼好奇地往静室中角落看去,“那暗卫在哪里?”
陶丹莹犹带着火气坐了下来,白她一眼没好气道:“要是能被你瞧见,那就不叫暗卫了。”
“说的也是。”明姝正好奇,未与她辩驳。
温世晏道:“不会靠太近。”
明姝这才“哦”了一声,略显失落地收回目光,又问他:“世叔方才说,若是我不喜欢,就怎样?”
不等对方回答,她又自己道:“可要是我身边没了暗卫护着,遇到了坏人又打不过怎么办?”
“你这问题问得好是无聊,表哥怎么可能真不管你?就算没了暗卫,肯定也会私下里买些会功夫的丫头……”
说着说着,陶丹莹猛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又不小心说了太多,撇了撇嘴角,哼声:“反正你这话问了白问就是了!”
“这还白问?”
明姝道:“我至少不会问世叔,若是我连私下里买的丫头都不要,世叔这样日理万机,倘是得了空,会不会分与我些许精力,亲自注意我的动向——这才算问了也没意思吧?”
反正,这样的事怕是连在梦里都难见。
明姝与陶丹莹又斗起嘴来,却见温世晏将手中茶杯放回案上,垂眸看着微微晃荡的茶水,半晌自言道:“会。”
温世晏的语气不重,力道也极轻,听在旁人耳中,就仿佛只是一声叹息似的。
可他那总是因紧绷抿着而显得凉薄的唇,分明噙了隐约的笑意。
“啪嗒”一声,陶丹莹手中的胭脂盒掉落在案,书案自然是纹丝不动,只是杯中茶水亦跟着晃了涟漪。
饮茶人再低头时,杯中之物又变回了寡淡的茶水。
陶丹莹顾不上去拾起案上的胭脂,只是不可置信地看着温世晏,“表哥,你、你……”
温世晏亦是一顿,仿佛也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般,神色有些僵。
但旋即他便恢复了往日冷峻的姿态,站起身来,欲离开静室。
“表哥……”
陶丹莹还想问什么,温世晏却已提了步子,颇有些落荒而逃的意味。
也便是在这时,明姝开了口,感叹道:“世叔与我爹的交情竟好到了这个地步……”
竟连她这样过分的要求也应了下来。
闻言,恰好行到门边的温世晏脚步一顿,未转过身。
几息之后,只语气不明地“嗯”了一声,便离开了静室。
留下陶丹莹与明姝独处室中。
陶丹莹看看表哥离去的背影,又看看悠然撑着下巴的明姝,恼道:“你就一点也看不出来吗?”
“看出来什么?”明姝不解。
陶丹莹越发恼了,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手里的香帕都被绞得皱巴巴的,在心下天人交战许久,陶丹莹到底只是恨铁不成钢道:“没什么!你真是气死我了!”
说罢,胡乱拾起案上的胭脂盒,也出了静室。
陶丹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因着祝明姝的迟钝生气。
她自觉不喜欢祝明姝,按说祝明姝方才不解表哥话中意,她该开心才对。
可真知道祝明姝对表哥的心意一无所知时,她又无端着急。
表哥与祝明姝这两个人,一个太克制内敛,另一个又太迟钝,这么耗下去……
意识到自己在想什么时,陶丹莹吓了一跳。
她操心这个做什么?就算祝明姝是比陶御史家那个惯会讨好表哥的陶珮君好些,她也不想让对方真成为自己的表嫂。
“笨死了,都笨死了!”止住了莫名的念头,陶丹莹口中忿忿骂着,又猛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怔在原地。
她原先是来问表哥讨要暗卫的。
怎么把这个也忘了。
懊恼地跺了下脚,陶丹莹提着裙裾朝温世晏离开的方向小跑着跟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