茯苓如今被派的就是在院子里做这样的活儿。
一双白嫩嫩的手,现如今却要直接往冰水里头泡,不几日就已经生了冻疮,一沾水便通红通红的。
鹤安看着是既心疼又着急,偷偷从袖子里掏出一小瓶药膏:“茯苓姐姐,这是我从库里偷拿出来的,晚上你抹抹手,能好得快一些。”
他怕人瞧见,扯过茯苓就想往她手里塞。
“哎呀,我不能要,这要是被人瞧见了,咱俩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茯苓跺了跺脚,便要把手抽回来:“你也别劝了,我是万不能去跟主子求情的,只盼望主子怜悯,将我放了去,能跟了大皇子,以后的日子也是吃穿不愁的。”
“咱们在主子身边儿也是吃穿不愁的啊。”鹤安辩了两句,像是想到什么,耳根突然有些泛红:“再说……也不是非要嫁,像咱们现在这样不好么,都围在主子身边儿,也挺快活的。”
“你啊!”茯苓笑着戳了下他的脑门:“你还是太小了,我们女儿家,一生不就为了嫁个好人家么,不嫁怎么能行,既然大皇子肯要我,我自然是不能错过这个机会的,不然,像太后宫里的采莲姐姐……唉。”
鹤安的脸,刷的一下就白了。
采莲和大总管魏公公对食的事儿,合宫的下人都知道。
好歹是玉柳花娇的黄花闺女,配了个半个不女的阉人,这事儿,谁听了不说一句可惜。
可这事儿当着鹤安的面儿说,到底是太伤人了。
瞧着小公公惨白的脸,茯苓哎呀了一声,忙作揖赔礼道:“姐姐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怪罪啊……”
鹤安没说话,只勉强笑笑,摆了摆手,叫她不必在意。
可同样在一旁擦门的小丫鬟梧桐却听不下去,她斜着眼儿啐了茯苓一句:“他心疼你挨冻受骂,你却拿这事情来糟践他,当真是个没心肝的。”
“哎,你这小蹄子说谁!”茯苓哪被这么次等的丫鬟欺负过,气的不行,作势想与她争辩。
梧桐却也是丝毫不惧,梗着脖子欺上前来:“就说你了怎么着!主子待你好你不领情,逮着机会就想往高枝儿上攀,鹤公公待你好你也不知足,还反过来笑他,你就是个没心肝的毒妇!”
梧桐原是二门上传话的,来的时间也不短,可人虽伶俐,但这相貌生的却一般,所以一直都没在主子面前露过脸。若不是茯苓被罚这事儿,八成等到云韶嫁出宫去·也不知道自己院子里还有这么个嘴皮子利落的小丫头。
云韶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二人吵得难分高下,鹤安在旁急的如火烧了眉毛。
这一刻,她竟生出一种有人替她出了口气的感觉。
浑身都觉得舒坦。
茯苓打小就跟着她,比阿姐待在她身边的时候都长,云韶怎么可能不心疼她。
自然也不会不帮她想日后的事情,只是嫁可以,但是嫁的人不能是大皇子宋冀。
宋冀平日看着确实是谦恭温润不假,但云韶却知他骨子里并不是这样的。
云韶小时候曾在宫里养过一只小狗,那狗儿可爱的不行,她喜欢的几乎每夜都要抱着睡才行。
狗儿和她感情也是极好,平日里总是凑在她的脚边玩耍,有旁人来的时候也护主的紧,生怕有人伤着云韶。
有一回云韶和几个下人一块儿在御花园玩,没留神被石头绊倒摔了一跤,正巧这会儿宋冀过来,想扶她一把。狗儿没看到前面的事儿,只瞧见云韶哭了,还有个人在扯她的衣袖,当时就扑上去咬了宋冀一口。
虽然并没咬破,可打那以后云韶就觉得宋冀每回瞧见那狗的时候,眼神都带着些憎恶。
那是一种藏在温和外表下的憎恶,让人看的汗毛倒竖。
不几日狗儿不见了,看管的太监说自己解个手的功夫就丢了,附近没别人,只有大皇子和他的亲卫。
云韶哭着去找宋冀,他却说自己根本没瞧见,都是小太监在说谎。
最后还语重心长的告诉她,畜生就是畜生,养不熟的,丢了就丢了罢。
那一刻,他的眼神阴鸷寒意森森,又带一些阴谋得逞的悦然。
让云韶打心眼儿里觉得自己的狗就是被他弄走的。
可这事不管她说给谁听,都没人信她,众人都说宋冀沉稳持重,断不会做出这种事情。
那种无助和心痛的感觉交织在一起,让云韶对宋冀的厌恶持续至今。
她就是觉得宋冀的和善是假的,沉稳是装的,就连他表现出的恭顺和孝义都是用来迷惑他人的。
而如今,自己身边最亲的丫鬟茯苓竟然私底下和这样的人暗通款曲,这怎么能叫她不气?
院子里的争辩终于到了尾声。
茯苓被骂的掩面抹泪,鹤安手忙脚乱陪在一旁安慰。
只有梧桐,虽然没人理她,但仍像个斗鸡一样威风凛凛的立于院中。
云韶笑了笑:“连翘,叫那小丫头明天起到屋里伺候。”
说完,她朝前缓走了几步跨进了二门的门槛,院子里的下人注意到她来,立马躬身行礼。
云韶扫视一圈,最终视线落在茯苓低垂的头顶:“院子里的人都听着,谁都不许跟茯苓说话,不然我瞧见一个,就撵出去一个!”
作者有话要说: 宫廷霸凌(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