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泓抓起她油乎乎的小手,问宫女要了方帕子一点点给她擦干净,安慰道:“云儿别怕,皇祖母闹着玩呢,爹爹哪舍得要把你嫁去草原。”
云韶用另一只干净的手抹了抹嘴,一颗心又放回肚子里,继续啃面前烤的焦焦的鹿腿。
阿如汗是东胡的皇子,当年宋泓登基不久,边境便与东胡起了纷争,由国丈亲自带兵出征,没多久就摆平了。
随即,东胡自愿臣服于大宋,为表诚意,不久便送来了刚满八岁的皇子阿如汗,做了质子。
云韶上头两个哥哥两个姐姐,最小一个是宋鄞,也比她大了四岁,自小当储君培养,每日读书习武忙得不得了,虽然疼她,却也没时间同她胡闹。
而这阿如汗不同,他只比她大了半岁。
虽是个异国来的皇子,又生的魁梧有力不似中原人,性子却是极温厚的,又会爬树翻墙,斗鸡捉鸟,所以云韶喜欢和他一块儿玩,每回寻了好东西都回送到他院子里去同他一起分享。
“东胡已经遣人来信儿了,说阿如汗的娘亲病重,恐怕撑不太久,想叫他回去呢。”宋泓看了看云韶,见她没什么反应,心下放松些,说道:“朕已经允了,估计没多久就会有他国的人过来接他了。”
“小十三要回去了呀。”云韶砸吧砸吧嘴,有些怅然。
小十三便是阿如汗,她嫌东胡名字太难叫,又知道他在家里行十三,便随口称他小十三。
“怎么?舍不得啊?”宋泓看着她的脸色,试探的问道:“云儿若是舍不得,爹爹就做主把他留下,送到华音殿里陪你好不好,反正东胡的人也不敢说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
堂堂东胡的皇子给她做面首??
她爹是真敢想!!
云韶头都大了,却怎么也想不出个好办法能断了她爹的这门心思。
遂叹口气,说道:“阿爹,小十三也有娘亲,他娘亲想他了,怎么能不让他回去呢,这要是传出去,外头人都该说阿爹你不通人情了。”
宋泓敛眉思考一会儿:“那就让他回去待一段时间再回来嘛,不碍事。”
“……”
夜宴的后半程,殿上开始讨论起政事了。
二皇子宋鄞因征战有功,也得了宋泓的奖赏。
赏赐不外是金银珠宝,礼仪车马,丝绸锦缎,云韶也懒得看。
反正下了宴阿兄就会捡了好的送到她的华音殿。
每回都这样。
云韶偷偷抿了一口金槐酒。
不愧是陈年佳酿,才一口,她就觉得酒气上了头,脑袋立马就晕晕乎乎的。
加之殿上又是一阵她听也听不懂的天下苍生为国为民,遂和宋泓告了假,离席而去。
时至戌时,宫内各处都张挂着红彤彤的大灯笼。
连太监宫女也都被默许可以清闲一会儿。
云韶从来就是个没规矩的,更是直接给华音殿的丫头小子们放了假,各自赏了些东西。
又准许他们从小厨房布了一桌子宴,也凑在一起过起了除夕。
而她自己,则一个人都没带,径直去了阿如汗的院子。
外头喧嚣热闹,他这里却是格外的冷清,灯笼也没挂,灯也不给点,院里院外黑漆漆的一片,连个人影儿都见不到。
倒也对嘛,他不过是个附属国来的不受宠的小皇子,如今又要走了,巴结他能有什么用呢?
可云韶却是顶瞧不上这帮人趋炎附势的模样。
加之她这会儿酒气上了头,连喊了半天,也没听到下人来应,心头火起,一脚踹开了院门。
动静太大,惊得值夜的小太监们纷纷从厢房里跑了出来。
一见来人是三公主,一帮人魂儿都吓飞了。
“这么晚,公主您怎么来了……”
云韶懒得同他们一般见识,气哼哼翻了个白眼儿,吩咐道:“赶紧给这院子里外都挂上灯笼,各处点上灯,再上膳房取只鹿腿,去华音殿找茯苓要两坛樱桃酒,只给你一刻钟,晚一点我就叫魏公公打得你几个屁股开花!”
小太监连连应下,各自分了工匆忙去准备。
发了一通火,加上又在院子里吹了阵子冷风,云韶只觉这会儿脑袋清醒了不少。
“小十三!”她朝屋内喊了两声,还是无人应她。
确实奇怪,小十三自幼习武,耳力极好,就她刚才这通闹腾,他怎么可能听不见?
她正心急想往屋子里闯,就被人从身后蒙了眼睛:“你猜我是谁?”刚刚变了声的男音,介乎于成熟男性和少年之间,有点沙哑。
夜幕底下,云韶笑弯了身子,一蹲身跑了出来,绕到他的面前:“除了你还能有谁,夫子不是教你了嘛,我们中原人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阿如汗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脑袋,傻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