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大人却不是个会怜香惜玉的,冒失出头,指不定就血溅当场。
顾缺看着她,眸中兴味愈浓,在众人屏息中,他竟真的伸出手。
身旁的随侍控制不住表情,瞪大双眼,这可真是奇观,他不免多看了阿窈两眼,难不成真是因为这张脸足够美。
阿窈此刻专注地给顾缺擦手,他的手冷得像块冰,初一碰上,阿窈被冰的一哆嗦,她听阿娘说起过,手冷的人身体不好,再想到顾缺的腿,阿窈明白他为何如此挑剔了。
生病的人自然容易心情不好,身边的人是该担待的,怪不得侯府的主子们都这般小心翼翼。
她伺候顾缺擦手的动作更轻,触到他冰凉的掌心,还用布巾多捂了一会儿,似乎想把他的手捂热。
顾缺垂眸,见她纤细凝白的手指正触碰他的手,她的指尖是暖的,那双手滑腻温软,像暖玉一般。她动作规矩,没有刻意撩拨,用布巾擦过他的掌心,又将他的手翻过去擦手背,最后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擦净,耐心十足。
阿窈擦完,稍稍抬起脸,道:“大人,擦好了。”
顾缺平静地望着她,想从面前这双眼睛中找出点异样,但那双碧波般纯然的眸子里,干干净净,不染尘杂。
没有恐惧,没有怨恨,她平静极了。
掌心的热意还未冷却,令人不适,顾缺倏然收回手,眸中情绪莫测。
“倒让各位费心了。”他讥诮开口。
不知他们从何处寻来这女子,为了讨好他,救出那几个蠢物,可谓大费周章。
靖安侯不明所以,还以为顾缺真的在夸奖他们,连说:“应该的,应……”
侯夫人拉他一下,他又急急闭嘴,不知所措。
顾缺哂然,道:“开宴吧。”
众人听了这话,脸上再次挤出笑,好歹算是把人留住了,宴席过后,就算顾缺仍旧不管此事,他们也可把顾缺留下的事宣扬出去,仗着他的势,去跟刑部那些人说项,把几个小辈救出来。
阿窈回到主位边上站着,有人挪开圈椅,侍从推顾缺过来,阿窈牢记碧珠的话,只管布菜添酒,多余的事不做,也不发出声音,于是眼巴巴望着门口。
厨房管事曹嬷嬷带着一群婢仆过来,每个人手上都端着一道菜,逐个摆在桌上,揭下碗盖,珍馐佳肴摆了满满一桌。
阿窈望着席面,胃里抽痛,她这才想起,从早上到现下,她就只吃了一口小兔子馒头,方才伺候贵人没注意,现下真是烧心一样的饿。
她心神放空,周围的人在说什么,全然听不见。
靖安侯、侯夫人以及各房的几位爷陪顾缺坐在主桌,夫人们则在另一桌,侯夫人从方才的惊吓中回神,仍不放弃关怀继子:“大人,今日厨下备的都是你小时候喜欢的菜,你可要多用些。”
顾缺唇角微掀,眼中却无温度,他并未动筷,而是语气闲闲地说道:“陆元,你可知诏狱中的犯人每日吃什么?”
那位气质温雅的随侍回答:“回大人,犯人们每日两餐,早吃稀粥窝头,晚吃剩菜糙饭。”
靖安侯等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顾缺脸上的笑意更加明显,他忽生感慨:“都是牢狱,想必刑部大牢与诏狱也差不多。”
侯夫人面色一白,另一桌的夫人们担忧垂泪。
她们的儿子还在牢中,如顾缺所言,每日吃着猪狗不如的饭食。
侯夫人知道,顾缺是不满她提起小时候,故意说这些话让她忧心,可她实在忍不住,于是起身求他。
“大人,再怎么说,他们也是你的兄弟,只是年幼无知,犯了些小错。”
她这一起身,另一桌的夫人们也跟着起身,哭哭啼啼的求。
顾缺神色未变,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她们越是狼狈,他越是畅然。
靖安侯憋得脸色通红,像酒醉一般,听着满屋的哭声,他终是难忍,道:“够了。”
他望向顾缺,把怨和怒藏的极好,却不知,在顾缺眼里,他的情绪无处遁形。
“顾大人,你如何才能放过他们?”
顾缺眼神轻抬,陆元领会他的意思,开口道:“几位公子于散值后去春宵阁喝花酒,不仅如此,还公然辱骂上官,按律,当杖责二十,关押十日。”
靖安侯暗自思量,喝花酒倒是小事,打点一番不难,只是这辱骂上官就难办了。
他小心问道:“未知这些不成器的东西辱骂的是哪位上官?官居几品?”知道清楚些,他也好上门赔罪,请对方宽宥,为子侄减罪。
陆元淡淡道:“骂的是玄麟司首领顾大人,超品。”
靖安侯望着顾缺那张散漫笑着的脸,胸口急喘,他早该想到,顾缺怎么会那么轻易答应来赴宴?他根本就是来这里耍弄羞辱他们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