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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第 57 章

“咣!咣!咣!”随着这锣声由远及近的传来,只见一列人群马队由西向东正耀武扬威地阔步而来。在那人群之首,便是一位头戴乌纱帽、披红挂彩的少年公子正骑着一匹高头大白马胸高气傲地漫步飘来……活像大唐朝的唐僧玄奘之父夸官时的精神模样。

再说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他看得异常清晰,那匹白马之上的新科状元正是令他深恶痛绝的陈剑南!耶无害看在眼里,又想想三天前他们在大雁塔题诗一事,他心中的愁怨不禁豁然开朗。他心里知道,这已是明摆着事,那新科头甲状元本应是他定夺可得;如今正如陈剑南在大雁塔留诗所说的一样,而且这也必是陈剑南和其父陈田中狼狈为奸,从中暗做手脚所致!所以皇榜之上根本没有他和张旭的名字,连板也没沾上,以致陈剑南取而代之荣登新科状元。事到如今,耶无害只觉得问心无愧,他只想——今年罢了!来年必有东山再起之日,大不了今年不再返回家园。如若来年再次受挫,他宁愿不一举夺魁誓不归乡!

三公子耶无害想至此处,他已不再把那白马之上的新科状元放在眼里。他所望之处,只见“张草在世”已疯疯颠颠地闯到那列人群马队之前。

“哈!哈!哈!我来给状元写字!哈!哈!哈!……”这时的“张草在世”已跄跄踉踉地撞在新科状元的白马之前。

“呔——什么人?胆敢在本状元马前胡闹!来人哪!给我把这个疯子绑起来!”

只听新科状元陈剑南一声令下,一群衙役便蜂涌而上,七手八脚地便将“张草在世”捆个五花大绑。

“哈!哈!哈!……哈!哈!哈!……”只见此时的“张草在世”依旧狂笑着在地上打起滚来。

“给我用棍打!打他个皮开肉绽!看他还敢不敢在这里装疯卖傻!”陈剑南喊声一过,顿见几个衙役便提来军棍,“噼哩啪啦”地朝“张草在世”的身上捶打不停。

再说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已奔上前来,他见“张草在世”正在地上翻身挨打,他再也忍不住胸中怒火,便一跃飞落在“张草在世”的身边,但见他身形一转,谁也没看清是怎么一回事,却见几名舞棍衙役“哎哟哟”地向后滚倒在地。

“嗯!?……”再说此时白马之上的新科状元陈剑南见此情形,他禁不住眨了眨眼睛,他还以为自己看走了眼,没想到这纵身前来的白衣公子正是他眼中之钉的人物耶无害。“奇怪?这一介书生的小子,怎么今日他一来,我的手下就倒了一大片?……嗯!也许是我的手下只顾乱打,一脚没站稳,被这突然而来的小子占了便宜!”

“好啊!”陈剑南想到这,心下一狠,喝道,“来人哪!将这两个闹事者拿回官府责问!”

陈剑南说完,顿见一群手持刀枪棍棒的衙役又涌上前来。

就在这时,猛见从大街上的酒楼之上飞落下一位紫衣剑侠。只见他仗剑冲着白马之上的陈剑南喝道:“陈剑南!不要以为你是新科状元,就敢在京城胡作非为、仗势欺人。告诉你,我和你在三天前的比试还未分胜负,今天我就当着众人之面与你再决高低!”

且说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闻听此言,定睛一看,果然见来者正是“万花公主”身边的“铁手护花使”皇甫梨奇。他的心中不禁为之一喜。心想:“皇甫梨奇虽为大内武士,却满怀正义之感。此两次他‘路见不平,拔剑相助’,来日必定相报!但愿他此次能再为我俩教训教训这个高傲自大的新科状元陈剑南。”

“哈!哈!哈!”白马之上的陈剑南禁不住昂天大笑,“护花使!你不好好在‘万花公主’身边陪驾,又跑到这来干什么?赶快回去,免得将你拿到官府问罪!”

“呸!”只见皇甫梨奇气愤地喝道,“少罗嗦!陈剑南!告诉你,你这新科状元之位本不是你的,你父子狼狈为奸的事我全都一清二楚!今天我就替天行道,教训教训你这个冒牌状元!”

“好啊!”陈剑南闻言大怒,咬牙切齿地喝道,“皇甫梨奇!你竟敢当众侮辱本状元,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说罢,陈剑南“扑”地一声从腰间拽出大扇,然后他又从白马之上纵身跃起,一个“白鹤晾翅”直扑仗剑而立的皇甫梨奇。

再说此时三公子耶无害见此情形,他急忙将地上的“张草在世”扶向一旁,帮他解开了满身的绳索。再等他转首相望之时,只见“铁手护花使”皇甫梨奇已与新科状元陈剑南杀得尘烟四起、阴云密布……

“往手——”只听人群之后猛然一声高喊,顿见人群四散,一位骑马提枪大将飞奔而来。顷刻之间,他便将战得难分难解的皇甫梨奇和陈剑南一分为二。只见他勒马横枪挡在两人之间,喝道:“丞相命我前来制止两位相斗。请你们罢战言和,免得伤了皇家和气!”

“慕容将军!”只见陈剑南怒气未消,说道:“你替我拿下这三人,他们竟敢在此搔扰我夸官队伍!”

“算了!”只听身后有人打断陈剑南的话。

再说此时的陈剑南正欲发火,他转首一望,只见他父亲陈田中已从轿里走将出来。

陈剑南见状,不慌不忙地走上前来说道:“孩儿参见父亲!”

“嗯!”陈田中点了点头,说道,“今天是你夸官晋爵的日子,不可鲁莽生事!”

“父亲!可他侮辱你我!……”陈剑南好象话还没说完,却被陈田中摆手制止道,“唉!谁让你这个新科状元是我儿子呢?这也难免会遭人猜忌。虽然如此,可你也不能因为这些闲言碎语大动干戈。你还是赶快上马走你的人、走你的路!这里的事由我来处理。”

“是!孩儿遵命!”陈剑南说完,便转身上马,继续带领衙役列队前进……

再说此时的“铁手护花使”皇甫梨奇和三公子耶无害眼望陈剑南再次飞扬跋扈而去,心中的怒火依然丝毫未消。但他们看到陈田中带领着家兵家将随后行去,也只好眼巴巴地站在路边望着他们张锣齐鼓地渐渐东去。

“哈!哈!哈!……”只听“张草在世”又开始狂呼傻笑起来。

见此情形,只见皇甫梨奇上前冲着“张草在世”的身上连点三穴,张旭便一声不吭地瘫软在皇甫梨奇和耶无害的身边。于是,皇甫梨奇一边双手扶着张旭,一边向耶无害说道:“耶公子!我帮你将他送往客店,他睡上一个时辰,就会醒来。”

“多谢皇甫公子!”于是,耶无害道谢一声,便和皇甫梨奇搀扶着昏睡的“张草在世”向“西方客栈”行去。

等到安顿好“张草在世”,“铁手护花使”皇甫梨奇便辞别回宫,客房内只剩下三公子耶无害和昏睡着的张旭。

此时此景,三公子耶无害安静地俯案而坐。他来回思索着这京城大试前前后后所发生的事件,他仿佛至今才终于从梦中醒来。他所梦寐以求的新科状元,也是他的父母兄弟姐妹及恩师所对他的殷切希望,如今已的的确确地化为泡影。而且落得异常悲惨,可以说是一败涂地似如走向黄泉,而那些荣登龙虎榜者却是威赫夸官晋爵、地位飞升。看看那洋洋得意的新科状元陈剑南,再看看他自己连个进榜的资格也没有,他的内心又怎能不羡慕别人而自我惭愧?然而,这又能怪谁?这大概就是命中注定要让他落空而去。但是,他如今这个样子又怎么好归乡去见家乡亲人?……耶无害想着想着,不觉他已回到从前的内心打算——大不了不再归乡,直至明年或者后年的京城大试一举及第为止!

想至此处,三公子耶无害的心情仿佛已宽松许多。他回头凝望一下床上的“张草在世”,只见他依旧在沉睡。他不禁摇了摇头,心里叹道:“这定人命运而又催残人心的京试,差点将张公子气疯,不知他醒来又当如何?……唉!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雁塔碑处同题字,后事如何未可知?……”

耶无害想到这,他不禁离座来到窗前,纵眼向着窗外寻视着街坊里的人流!突然,他猛地发觉对面街旁有位丫环陪伴的美若天仙的女子正在举目遥望着他自己。

顿时,耶无害好象突然想起一件事——记得他曾与石小梅相约而定,待到京城大试之后,她必到江阳镇北边的竹林下等他归来。如今不是他看到一位体态酷似石小梅的女子,他也就差点将此事全给遗忘。如若他的不归去,这岂不会让她苦思白等一场?更是背负了她的一片真情。没考上就是没考上!怕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要拿得起放得下,日子还要过,路还要走!看来,他理应回江阳镇一次;同时还要去找恩师曹吕庄,至多暂且不回巴蜀老家东道镇就是。

于是,耶无害便决心已定——十万火急!速回江阳镇!一来是去见该见的人;二来他还要去看看如今的荆州已怎样,他的姐夫仇天亭是否已平息了荆州之乱?……

就在这时,只听几声锣响打断耶无害的思絮。他马上意识到,这一定是新科状元陈剑南返回归来。他的怒气又不禁立即提到嗓子眼。他不由在窗前挪动了一下脚步,想再次看看那陈剑南的得意雄样。

这时,只听对面的丫环欢喜地冲着身前的女子叫道:“小姐!你看!你哥新科状元来了。”

“噢?……”耶无害闻听此话,眼睛不由一闪,心里道,“看来这位美若天仙的小姐是陈剑南之妹!看她那天真无邪的样子,怎么会有个满腹坏水的兄长陈剑南呢?……但是想来,他和她毕竟都是陈田中之儿女,陈田中必定是个面厚心黑的老狐狸。‘有其父必有其子’,所以他生出一个心术不正的儿子陈剑南,想必他女儿也不会是个好东西。说不准,她还是个貌美心狠的小狐狸精!……哼!管她是什么东西!反正她要比石小梅差如天壤之别!”

“咣!咣!咣!”只听锣声已划过耶无害所站的窗前,那位新科状元也正由此趾高气扬地夸官而过。那情形真好似——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看尽长安花!

“哼!陈剑南!你毁了我的‘万宝玉’,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偿还!”耶无害望着渐渐西去的陈剑南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小姐!”只听那对面的丫环又风趣地说道,“你不瞅你那新科状元的哥哥,你在看什么呀?”

“噢?!……我知道了!”那丫环随即顺着小姐的眼神一望,又打趣地说道,“小姐是看到心上人了吧?”

“你胡说些什么呀!”那位陈小姐又好气又好笑,说道,“鬼丫头!看我不打死你!”

话说间,那位丫头就势一躲,又冲陈小姐一笑说道:“小姐!你别闹!你瞧!他不也正望着你吗?”

陈小姐闻听,信以为真,扭首望去,并未瞧见刚才窗前的那位英俊少年公子。她马上明白,准又是上了那鬼丫头的当。待她再次转过头来,果然见那鬼丫头已远逃而去。于是,陈小姐便索性向她追逐而去。……

再说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快步来到桌案边,他见“张草在世”依然沉睡不醒,心中不免有些着急。想来想去,他终于在桌案上给“张草在世”留下片言只语,便匆匆回了右丞相府。由于耶无害决心快速返回,任凭王丞相再三挽留,但他还是骑着他的小毛驴飞奔直向南方……

应该说这是一个孤独、寂寞、难熬的归途,更何况三公子耶无害还是怀着一种沮丧的心情颠波在这崎岖不平的山道之上。他本来希望是自己一举夺魁,然后他再千里迢迢去江阳镇向他的心上之人报喜;但是,事与愿违,别说是心上之人石小梅,就是恩师及父母兄弟姐妹对自己满怀的信心和最大的希望也至此一落而空。所以耶无害早已没有归乡探亲之心,他至多返回江阳镇去见见石小梅和恩师,然后他将再次跟随恩师曹吕庄游学四方,以备明年重赴京城大试。对他本人来说,此次京试落榜已是他一生中最大莫过的打击。

然而,致使三公子耶无害万万没想到的是,在他此次返回荆州江阳镇的终点之处,却隐匿着一连串犹如晴空霹雳、力贯金鼎的灾难和打击。它们所激发出来的精神毒素和刺激足可致人于疯狂与非命,又有谁能够真正地了解和体味到,三公子耶无害是怎样承受和经受这一个个、一串串的灾难和打击?这也许只有他本人最了解、最清楚,世上除他之外,绝无会有第二人能承受得住那一连串的灾难和打击,更不会有耶无害他那所度过这些灾难和打击之后“空灵”的情绪反应!因为在他这种“空灵”之前,他的脑海里,曾经是“翻江倒海、电闪雷鸣”,就是这种剧烈的“感情反应”过后,耶无害的脑膜里仿佛经过一场彻底而又“绝情”的洗涮,一切都又是那么的清新、宁静、自然……

话至此处,暂且不说三公子耶无害独骑返程,但说今日那左丞相府陈田中的殿堂之内,只见一位金甲披挂的将官直冲着陈田中怒气道:“哼!早知如此,我怎会派杨能前去平息叛军?还不如让我朱卫登亲自南下!”

“嗳!朱元帅!”只见陈田中满脸堆笑,说道,“别发这么大的脾气嘛!有话请坐下慢慢聊!”

“坐个屁!”朱卫登看到陈田中那满不在乎的样子大怒,说道,“不要以为你是当朝宰相,就可以为所欲为!你暗中命令杨能,非但不铲除林可多,反而勾结叛军抗击忠臣良将刘铁军。就为此事,我一定要在皇上面前告你一状!”

“嘿!嘿!嘿!”陈田中“肉笑皮不笑”地说道,“朱元帅!你别忘了,派遣杨能将军,这道命令可是你发的。如果你将实情告知皇上,岂不也是罪及将死?我看你还是回去冷静地想想吧!”

再说此时的大元帅朱卫登闻听此言,不由哑口一愣,相视之下,朱卫登不由拂袖而去。

于此同时,陈田中终于得意地大笑起来。

“爹爹!你在笑什么呀?”只见那位从街上跑回府的陈小姐闻声走了进来。

“哦!是我的宝贝女儿回来了!”陈田中又不由开心地说道,“今天是你哥哥荣登新科状元的日子,爹爹当然高兴。”

“哼!原来爹爹是在为哥哥的事高兴!”陈小姐却有些生气,撅着小嘴说道:“可女儿的事你从来不管,你啥时也能为女儿高兴高兴呢?”

“怎么?南儿!”陈田中不由一捋胡须,说道,“莫非你有什么事能让爹爹我高兴高兴?……噢!大概你是挑到如意郎君了?你快说说看,是哪家公子,爹爹为你作主!”

“瞧你!爹爹!哪有的事?”陈小姐却有些不好意思地扭头跑掉。

“哈!哈!哈!小淘气鬼,你还能逃过爹爹的眼睛?”只见陈田中笑呵呵地冲着跑开的女儿自语道。

就在这时,只见新科状元陈剑南跨进大堂。等到陈田中回过头来,陈剑南便上前一步说道:“父亲!孩儿有一事要与父亲相商!”

“什么事?很重要吗?”陈田中不由止住笑容问道。

“不错!这事对我来说至关重要,而且我必须尽快去办此事。事成之后,我便会快马返回。”

“噢?!……到底什么事?”

“我现在就要去荆州江阳镇,请父亲准许孩儿前往!”

“嗯!……”陈田中思索了一下,说道,“你新中状元,现在又要远去荆州,怕是不妥吧!万一……”

“父亲请放心!我办完事即刻返回,不用十五日,我便会来见你!”

“嗯!那好!你去吧!我会暗中派人保护你的。”

“多谢父亲!孩儿告辞!”说完,陈剑南便迅速地向门外走去。

再说此时的那位陈小姐跑回府中找到自己的贴身丫环,便又带她前往“西方客栈”,希望能再次见到那位窗前的英俊少年公子。但是,她哪里知道,如今已是“去时此地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然而,她们到了那里,却见是空窗一面,再也寻不见那位心目之中的少年公子。于是,她俩索性推门走进了这间客栈。但是,里面是静悄悄的一片,好象是空无一人的屋子。

“小姐!你看!他在床上睡着。”

“嘘——小声点!”陈小姐不由眯起细眼仔细瞧了瞧,然后她又摇了摇头说道,“不是他!他是位白衣公子!……”

“嗳!小姐!你看这——”

于是,陈小姐闻声走到桌边,只见上面压着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张兄!等你醒来,我已去江阳。望君多保重,后会有期!

耶无害 七月十一日

“唉!他已走了!”陈小姐不由喃喃自语道,“他叫耶无害,我一定要找到他!哪怕是见上一面。”

就在这时,只见“张草在世”慢慢翻身下了床。他朦朦胧胧地望见有两位女子站在桌案边。于是,他又揉了揉迷迷茫茫的双眼,向前问道:“请问两位姑娘是……为何来到我的客房?”

“噢!……我和小姐路过此地,有些口渴,就进来想讨点水喝!”

“好!有啊!我马上给你们取来。”张旭说着便转身去取茶水。

这时,只见那丫环上前一步说道:“公子!还是我来吧!你请看那桌上的留言!”

“张草在世”闻听此言,便急忙转身来到桌边,顺手拿起了那张纸条。等他看完之后,不由叹了口气,说道:“唉!看来,还是耶公子说的对!……雁塔碑处同题字,后事如何未可知?”

“这位公子!”只听陈小姐开口问道,“你说的这位耶公子,他是不是你的同乡?”

“哦!不!不!”张旭不由连连摇手说道,“我是江南吉安人,他是蜀川人。我和他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但已很快结成知己好友!更是患难之交!虽然此次京城大试我们俩双双落榜,但我还觉得耶公子是位天下难得的人才!”

“小姐!公子!请用茶!”只见那丫环已端来热气腾腾的茶水放在桌案上。

“喔!谢谢!你们快请坐!”张旭边说边坐了下来。

于是,陈小姐应声坐下,丫环站在一旁。

这时,只听“张草在世”向她们俩问道:“不知两位小姐来这之前见没见到耶公子,他为何走的这么急,只给我留下这片言只语?”

“没有!”只见丫环已抢口说道:“我们来这就望见这张纸条,没见到他。”

“可我在一个时辰以前还见他站在窗前呢。”陈小姐失口说道。

“噢!……是这样。”张旭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说道,“看来他还没有走远,现在至多刚出京城。……”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正如“张草在世”所言,此时的三公子耶无害正骑着小毛驴行走在京城东南角的曲江池畔。

于此同时,只见一骑红尘飞奔出京,直向南方疾驰而去。认识此人的一看便知,这位飞奔而去的红衣公子正是新科状元陈剑南!至于此人要去何方,怕是谁也无法猜测透。在这夸官进爵的喜庆之日,他为何匆匆离京?

日月如棱,光阴似箭。耶无害仅用了六天半的时间,便已遥遥望见江阳镇北端的一片青萃竹林。对他来说,那可是一片芳草地,里面充满着迷人的色彩。如今正是一个伴有鸟语花香的“晴朗”清晨。五十天之前,也就是五月二十七日,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么的历历在目:他和石小梅在这“晴朗”的竹林下情语话别。那时的“晴朗”,已经在酝育着一个“不晴朗”的“夜色”祸端。但是,这一对情侣茫然无觉。

现在已是七月既望三天,即七月十八日。耶无害重回故地,阵阵心意畅然。这好象才是他所向往的“天空草地”,这里充满着阳光和一片生机,没有战争的乱尘销烟,没有险恶人心的倾轧和欺骗,没有世俗金钱名利的引诱,没有阴云和迷雾的弥漫,它只给予人一种回归自然的感觉,让耶无害一颗曾布满愁云的心灵在此顿然开朗通明。

然而,此时此景的耶无害却远远没有想到,他所向往的这片“天空草地”竟是那么的狭窄而又短暂,外面的世界依然是一如既往。外面的世界很精彩,外面的世界很无奈。当你觉得外面的世界很无奈,我还在这里耐心的等着你。每当夕阳西沉的时候,我总是在这里盼望你。天空中虽然飘着雨,我依然等待你的归期。“晴朗”之下的“阴暗”终于在今日发生。

渐渐地,耶无害距离那片树林、小溪愈来愈近,他那双充满诗情画意的眼睛也更是青萃明亮。

忽然,耶无害的双睛闪动,他望见一位红衣女子正在竹林下徘徊,那身姿倩影顿时使他心潮澎湃。

“小梅!是她……”耶无害禁不住失口叫出声来,他再次让身下的小毛驴加快脚步。

就在这时,竹林之下的红衣女子已望见飞奔而来的白衣公子,她也忍不住向他疾奔而去……

“小梅!真的是你!”只见耶无害已翻身而下,向前一把抱住投怀而来的石小梅。

“无害!是我!你终于回来了。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在这等你回来。”

“小梅!谢谢你。我也一直在牵挂着你。”耶无害依旧搂着石小梅的双肩,凝望着她那双晶莹光亮的眼眸说道:“可我对不起你,我太令你失望。我……”

“你不用说了!”石小梅猛地扑在耶无害的怀中,泣不成声,说道:“我全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耶无害惊异道。

于是,石小梅扬起泪流满面的脸颊,喃喃地说道:“新科状元陈剑南已向我父亲送了聘礼,要与我成亲,我父亲已答应了此事。”

“什么?……陈剑南已到你家?”耶无害终于瞪大了眼睛,他万万没有想到,那在京城耀武扬威的新科状元怎会在这短短的几日内已赶到江阳?更何况他还早已赶在自己前头?他究竟想干什么?为何对自己步步紧逼、一害再欺呢?他已经得到状元之位,而且还害得他和“张草在世”落于龙虎榜之外;今日却又变本加厉(利),要横刀夺己所爱?更何况陈剑南还毁坏掉他的传家之宝“万宝玉”。这笔冤情孽债,总有一日,他要与之彻底清算。

“他是在昨日到的我家。我得知他来的目的,便偷偷跑了出来。”

“陈剑南!我与你势不两立!”耶无害终于怒火迸发,说道,“小梅!那你打算怎么办?”

“事到如今,我已无家可回!”石小梅吟着泪水说道:“你马上带我离开这。”

“哈哈哈!你走不了了,还是乖乖的跟我走吧。”

这突如其来的笑声和语调,顿时使他俩猛然一惊。等他俩举目观望之时,只见陈剑南已飞身将石小梅携持而过。

说时迟,那时快,一张巨大黑网直压耶无害的头顶。耶无害见状,纵身欲逃,但是为时已晚,那张巨网又已将他牢牢罩住。于此同时,他被连人带网一齐悬吊在半空之中。

“哈哈哈!”只见陈剑南携着已昏迷不醒的石小梅,得意洋洋地冲着半空之中的耶无害说道:“耶无害!上吊的滋味不错吧?你已是第二次栽在我手里,是二次上吊。不过呢,两日之后,我就与石小梅成亲,你还是可以来喝我的喜酒。”

“呸!我见到你就恶心。”耶无害在网里怒不可遏,叫道:“你快把石小梅给我放了!不然,你休想离开这里!”

“哈哈哈!我看是谁休想离开这里!我马上就走。哈哈哈……”陈剑南大笑,挟持着石小梅离开青色竹林,踪迹不见。就等着去准备三天之后一场别开生面的抢亲盛宴。

“啊——”只见渐渐缩小的黑网之内,耶无害一声长啸,顿时将这只黑网挣得七零八落。于此同时,他飞身跃上小毛驴,直奔江阳镇。

“开门!开门!……”三公子耶无害已在奋力敲打着石金发的府门。

过了好大一会,那扇朱红大门终于“吱呀呀”地开出一条裂缝。只见门缝里露出一位五十来岁的肥胖员外,冲耶无害喝道:“耶无害!你还来这干什么?告诉你,我女婿是当今新科状元陈剑南,乃是当朝丞相陈田中之子。你凭什么做我的女婿?根本不配!快滚!”

“石镇主!石镇主!你听我说,小梅已被陈剑南掠走。……”

“快滚!”未等耶无害说完,石镇主已“咣”地一声巨响,合上“双狮含环”的赤色大门。

“啊!……”耶无害顿觉面红耳赤,羞愧难当。对石金发的这一举动,让他碰了一鼻子冷灰,简直已刺透他那颗已经受伤的心。他只好牵着小毛驴,失魂落魄地望东行去。

这也许是三公子耶无害一种本能的反应。在受到这接二连三的刺激之后,他迷迷扬扬、漫无目的地向前走着。不知过了多久,他竟来到昔日门庭若市、车水马龙的仇王府。但是,如今的仇王府内外,已无昔日的光彩夺目与金碧辉煌,四处却是冷冷清清,空寂一片。然而,昏昏沉沉的耶无害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他只是照旧推门走进仇王府。

猛然间,耶无害如觉当头一棒。他只见眼前一座若大的墓碑和坟墓挡住他前进的道路。他顿时瞪大双睛,只见墓碑之上书写着一行森然入目的漆黑字迹——大将军仇天亭之墓!

“啊!……仇将军!姐夫!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耶无害狂喊之下,猛地扑到墓碑之前。他那愤怒的一拳已深深击入地面,他的脑海,刹时电闪雷鸣,似如火山爆发,又似如雷霆万钧致使山洪爆发,一泄千里!

“姐夫!你不是南枪王吗?你不是号称天下第一么?你是天下第一,可怎么又会葬身于此?……”耶无害俯跪在地,痛心疾首。他的哭喊,已被西风吹得遥遥远远,可又有谁能够听得见?也许,仇将军在天有灵,他能够在黄泉之下听到阳世的哭喊,看到世间的凄惨之状。

慢慢地,三公子耶无害沙哑着嗓子,再也叫不出声来。他只觉得耳目轰鸣,泪水久已溢流满面。面对着眼前的种种事实,他还能再说些什么?他是神情呆滞地起身站了起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了仇王府,也不知道自己又要走向何方,更不知道他似乎已将它忘记的小毛驴却紧紧跟随在他的身后。

不知走了多久,他来到门前有棵大柳树的院落,推门走了进去。虽然他怀着极度悲哀的心情和眼神,但他还朦胧记得这熟悉的院落。因为这正是他昔日在此诵读四书五经的学堂。在他朦胧的记忆里,他那儒学名师曹吕庄早该回到此地。于是,耶无害依旧迈着沉重而又伤痛的脚步,向院落之中的正堂走去。

正堂大门并没有上锁。他仿佛没有注意到这些,好象它们全都是无关紧要、可有可无之物。他只是推门而入——

“啊!……”耶无害再次举目惊得瞠目结舌!他只望见,只望见在那屋梁之下,悬吊着一位青衣老者!正是他的恩师曹吕庄!

“师傅!师傅!曹师傅!”耶无害冲上前去,抱着曹吕庄的双腿拼命地摇晃着。但是,曹吕庄悬梁“自尽”,久已无声无息。

然而,就在耶无害悲痛欲绝之时,在这江阳镇镇主石金发的府堂之内,却是灯红酒绿、热闹非凡。那披红挂彩的新科状元陈剑南正与满堂的贵宾高客推杯换盏,自是一般人间良辰美景,风韵无穷。所谓“人生四喜”——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一代“金扇公子”陈剑南真可谓是一领风骚揽尽,“人逢喜事精神爽哪,我心里亮堂堂!”“人逢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春风得意马蹄疾,他日去看宫庭花呀!宫庭花啊!”又恰似一个“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席间,只见陈剑南放下酒盏,向身边的石金发说道:“岳父大人,小婿有一事相求,不知当讲不当讲?”

“嗳!但讲无妨!但讲无妨嘛!”石金发连声笑着应道。

于是,陈剑南看了看四周的宾客,然后微笑道:“如今在座的各位亲朋好友都已知道我与小梅的婚事。这场酒宴就算是我与小梅的第一婚宴。下一步我就决定带着小梅到京城举行更大的婚宴。不知岳父大人意下如何?”

“这!……”石金发不由想了想,叹道:“太好了!简直妙极了。就照你的想法去办好了。”

石金发说完,其他的贵宾酒客也纷纷夸赞新科状元的主意简直是贯彻南北、双喜盈门,美不胜收。

“哈哈哈……”新科状元在众人的喝彩声中,又举杯痛饮起来。

“曹师傅!曹师傅!”就在新科状元陈剑南花天酒地之时,悲痛欲绝的三公子耶无害还是俯跪在曹吕庄的尸体边喃喃地哭诉着。

“师傅怎么会寻死呢?不!这绝不可能!……”耶无害的脑海里不时地闪烁着种种念头,他觉得曹师傅的死太突然太离奇。他断定,这一定是谋杀,是人谋害恩师所设置的自杀假象。因为他深信,一向乐观大度的曹吕庄,好端端的决不会自寻短见。即使是荆州城陷、家乡遭难,曹吕庄也不至于悲伤寻死。更何况,曹吕庄还要等待他一举中状的捷报。如今他才刚刚回来,却再也见不到恩师的音容笑貌。发生这么一个不同寻常的诡异之事,必定暗含着不寻常的隐情。

然而,耶无害此次从京城返回,一无荣登龙榜的消息,更无一举夺魁的捷报;他带来的只是名落孙山的身子骨。而他如今所看到的,却是数倍悲哀于他的事情——石小梅的被抢,石金发的恶语伤人,仇将军的墓碑,曹吕庄之死。这足以让他的心受到严重伤害!所谓的“无害”,残酷的现实却是恰恰相反!

这一连串令人撕心裂肺的事件,个个犹如晴天霹雳,让人简直难以承受这不同寻常的打击。而对于此时此地的耶无害来说,这些能够向内外散发毒素刺激致人疯颠的事件,却犹如一个灾难轮回的险恶漩涡,直在他的脑海里飞漩而转,久久难以消失。

就在不知不觉之中,三公子耶无害反复回想着这一桩桩悲痛人心的事件,已从天亮坐到了天黑,从黑夜坐到了天明;又从天明坐到了天黑,从天黑坐到了天亮。

一晃三天已过,七月二十一日。耶无害已不知自己用了多长的时间,才将曹吕庄的尸体就地安葬在院落之中。

此时此景,他依然呆坐在曹吕庄的坟墓之前。连日来的过度忧伤与劳累,已使这位昔日英姿卓卓的少年公子变得苍老憔悴。而且他的脸堂和身躯已削瘦得似如皮包骨柴,就为这接二连三的灾祸,他已没有什么饮食之欲。

慢慢地,耶无害起身站立,他只觉得脑内空空如野如川如黑洞,不知自己将去何方。但是,他的脑海里却回荡起一种空灵沉寂而又忧伤的悲叹曲调——“万事已成空,天空我已空。春去春会来,我去何时归?……春去春会来,我去何时归?……”

“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无奈朝来寒雨晚来风。

胭脂泪,留人醉,几时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

“山前灯火欲黄昏,山头来去云。鹧鸪(zhègū)声里数家村,潇湘逢故人。

挥羽扇,整纶巾,少年鞍马尘。如今憔悴赋招魂,儒冠多误身。”

三公子耶无害又终于独自踏上征程,一只离开家庭温暖的“三猫”,一只落魄江湖的流浪野猫,难以预知今后的道路究竟还有多远,难以知晓今后的理想还有什么希望,还会有什么诗和远方?眼前的风风雨雨不时吹打着他的脸面和干瘦的身躯。但是,他艰难地顶着风冒着雨,踩着脚下的泥泞和雨水,依旧无所畏惧地向前挪动着脚步……

雨水已完全浸透他的衣襟,久已看不到他眼里的泪水。也许,它已完全溶浸在雨水之中。他已经得知,令他可恶至极的陈剑南早已将石小梅带往京城,准备在京城举行更盛大的婚礼。他那愤怒的目光逐渐瞄向京城长安——他模模糊糊地记得,在京城大试之前,曹师傅曾向他说过,他在家中给他留下一张纸文,但他并没有见过这张纸文。会是谁将它拿去了?……猛然,他想起曹吕庄生前所说的一句话,使他顿开茅塞;心中的疑团犹如阴云而散,心境豁然开朗。

“只怕这张纸文如果落在陈剑南手里,那可就坏了我的大事。……只怕这张纸文如果落在陈剑南手里,那可就坏了我的大事。”耶无害反复回想着曹师傅曾向他说过的话,他终于想到——曹吕庄之死必与陈剑南有关。他知道陈剑南一向手段毒辣,就连他自己也曾被陈剑南用网吊起了两次。幸亏他福大命大,陈剑南只是想折磨折磨他,并没有把他放在眼里而当即杀害。然而,陈剑南哪里知道,他只是信笃静眉道长的忠告而在网中一忍再忍。如果不是誓为来日铲除武林叛逆的豺狼虎穴而自我保护,他早已愤然出击与陈剑南决一死战。但是,如今为时尚早,他还决不能这样冒然行动。看来,他还要等待静眉道长的再次出现。

“师傅啊!师傅!你究竟在哪里?……”耶无害仰面自语着:“我究竟要去哪里?我究竟要去哪里?……春去春会来,我去何里归?……万事已成空,天空我已空。……我去何时归?……我去何时归?”

风雨之中,“三猫”耶无害挪动着沉重的脚步,泥泞的地面,留下他长长的足迹……在他身后不远,依然跟随着那只通晓人心的小毛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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