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月,传闻武安侯府的四公子殷诚铭为博学,外出探访名师,归期不定。
殷老太太让人去请殷寄,三番五次都没见到人,最后堵在书房门口,才见到他,两人只说了几句话,老太太便被气得当场翻白眼,后来被婆子丫鬟们半架半扶得回世安院,日日用汤药吊着,才勉强留下一口气。
殷家老爷的妾王氏带着殷五郎主动请求回殷家祖籍定州,说是要守着祖宗祠堂,日日念佛祈福。太夫人感叹他们诚心,让人专程套车送走。
不到一个月的时间,武安侯府便空了半个府邸。
元月十一日,晴好,浅蓝的天空偶有一片云。
殷寄伏在书房的桌案旁,随手翻阅有关信德府城墙修建的奏疏副录,想到了什么,从桌案下的秘格里掏出一只卷轴。
卷轴平铺开去,赫然是有关京都周边的地图,信德府周边两座荒山,正是城墙修建途径之地,因此,要修建城墙,需得开凿荒山……这荒山,现在在曹家的管家曹贺手上……
他正陷入沉思,阿奎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书房外,轻轻叩门,打断了他的思路。
殷寄将卷轴收入秘格内,才出声让阿奎进门。
“侯爷,找到夫人了,她现在在夏县石头村。”
夏县离京都约莫三百多里地,两若是搭乘马车或者牛犊,五六天就到了,不可能用十天,所以是暗卫才查到她的行踪。
殷寄剑眉轻锁,“怎么用了这么久才查出来?”
阿奎头皮一紧,解释道:“夫人一早出府后,没有去集市上请马夫雇马车,她去了慈云观。”
慈云观是侯府农庄附近山上的一家道观,规模不大,但因为有温泉,所以去的人也不少。
阿奎见殷寄没说话,知道自己这番解释没有惹主子不快,便继续道:“夫人去慈云观,先跟着观中买卖蔬菜的车队到了凉州,在凉州又买下当地菜农家的马车,单请马夫,辗转去夏县,中途换了两次马车。”
殷寄面色不变,声音中却夹杂着稀碎寒霜,“慈云观为什么帮她?”
“夫人去年秋天去过一次农庄,因为去年雨水匮乏,农户们要求减租,夫人便亲去了一趟,顺便去了慈云观,听说是喜欢观里的温泉。慈云观每年都在冬季前后在山下做善事,施舍饭食,不少乞儿都靠着慈云观过冬。
夫人听闻此事,便和太夫人商量,以后每年添两百两给慈云观,专门用于购买蔬菜,给挨饿的人在冬季添菜。慈云观从凉州进购大批冬菜,就用了咱们府中的银子。
夫人扮作丫鬟,遮着头脸,和她的丫鬟一起去慈云观,拿了咱们府上的帖子,说是看看观里怎么进购冬菜的,买多少菜,提出要随同车队一同去凉州,观主不得不答应。夫人跟着车队去凉州,一路上,报的是慈云观的名号,咱们的人查无可查,后来她又转个方向,去了夏县,这才耽误了些时日。”
一口气说完,阿奎心里还是发慌。
室内沉寂,针落有声。
良久,殷寄嘴角勾起一个阴郁的笑,面上半是怒半是凉薄,一双眸子沉沉如冬日混沌的天色,“原来她在去年秋天的时候,就惦记着走的事了……好,好,好!”
每一声好,都敲击在人心上,阿奎被他三声好,念得热一阵冷一阵的,煎熬到流下冷汗,硬挺着道:“属下将夫人……请回来?”
殷寄没有做声,阿奎不敢抬头看他的神色。
又过了半盏茶的功夫,才听见殷寄道:“不用了,随她去吧。”声音再次恢复淡然,好似全不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