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般,午后的日头烘烤着,除了恼人的知了叫个不停,院内小巷子里一个人影也没有。
粉蓝色裙装的女子忍着闷热,躲在假山石的阴影里不时向外张望,刚探出头去,便被驱赶着退回阴影里。
她心焦地掀开雕花点心匣子,盅里的凉饮上,还漂着三两块浮冰,还没化尽,她吁了一口气,望着微隆起的小腹,嘴角漫出笑意。
没过多久,身穿青色衣裤裹着幞头的男人走进花园,他用扇子挡着日头,烦躁地将眉间拧成个川字型,他四下张望,没瞧见什么人,便一低头躲过碍人的山石,进了假山石后的阴影里。
女子见有人来了,心中一紧,待看清来人,面上立刻舒缓,笑得缱绻,“你来了……”
声音尽显柔情蜜意。
男人的眉还未舒展,想到此次见面的风险,立刻又皱紧“可是出了岔子?”
“没有。我,我……就是想见你了。”女子垂头,捏紧衣角。
男人的嘴角瞬间掠过一抹讽刺的笑,他合拢扇子,用温凉的扇尖挑起女子的下巴,笑得多情,“你当我不想你么?只是大事没办完,我忍着不见你罢了。殷三可是真的不成了?那边没起疑心?”
“真的,钱大人说侯爷一年征战,内里本就有伤,再加上之前大大小小的外伤没养好,最近暑热,身体熬不住,脏腑衰了,刚刚我送了药,侯爷喝了,再过三五日就,就成事了。”索菱急急解释道。
男人嗯了一声,思忖道:“那边护得密不透风的,我想去瞧一眼也没成……哼!”
“你放心吧,今日侯爷昏睡着,连眼睛都没睁开,直接掰开嘴喂的药。你之前说的话,算数吧?我现在……已经无路可退,唯有你了。”
*
后花园外的巷子里,管事指使着小厮们爬上树,用粘网粘知了。他抹着额头上的汗珠,不时地用帕子擦脖颈,心中免不了抱怨,这大热的天,正是晒得最毒的时候,这会让人粘知了,真是要了命。
屋内,消夏用的冰匣向外冒着冷气,因为殷寄病着,需要休息,屋里没留人,只有上官圆。
她坐在床边轻轻打扇,听见屋外的动静,知道外屋只有王妈妈,轻轻拍了拍殷寄的手。
床榻上,好似昏睡的殷寄倏然睁开眼睛,瞧见上官圆,又委屈地眨了眨眼,“姐姐……这个游戏要玩到什么时候?”
“快了快了。”上官圆起身去端了碗杨梅渴水,“侯爷喝点吧,去暑。”
深色的凉饮冒着酸甜的气息,殷寄的郁气一扫而空,端起来咕嘟咕嘟几口,顿时身心舒爽。
门外有人叩门,得了话,王妈妈推门进屋,又将门关好,快步走到上官圆跟前,低声道:“她鬼祟地出门去了。”
“这么快?”上官圆出乎意料。
“等不及了吧,再几日,肚子都遮不住。”王妈妈道,“那男人也进去了,看样子是小厮,用扇子遮了脸,瞧不出是谁。姑娘,夫人去郊外农庄了,老太太那边不管事,要不,咱们等下次抓人?”
因为钱大人没说殷寄到底因何病重,只猜疑是暑气过热引起旧疾。老太太六神无主地慌了神,嚷嚷着要夫人亲自去农庄准备准备,说要送殷寄过去避暑养身体。殷夫人虽知殷寄本没病重,但面上的事不能不做,不然就让人看出破绽,今日一大早就赶去农庄,想做做样子就回转。
王妈妈之所以说等下次再抓人,是知道这里面肯定不仅是一个小厮一个丫鬟,必然牵扯到府里的其他主子。上官圆微末的身份,压不住谁,贸然去抓人,兴许会打草惊蛇,得不偿失。
上官圆立马摇头:“不能等,找人给夫人递话,咱们现在就去抓人,等夫人回来定夺。”
王妈妈犹豫地张了张口,终究应是出门。
上官圆哄着殷寄留在屋里,叫上秋月,脚步匆匆地离开院子,经过小巷,见到正在粘知了的管事小厮们,秋月得了上官圆的吩咐,对管事道:“先别粘了,晚上花园里的野猫叫唤吵人,侯爷睡不安生,你们拿上棍棒和麻袋,把野猫抓了。”
听了秋月的话,管事立刻将树上的小厮喊下来,转念又觉得抓猫的差事莫名其妙,野猫在后花园叫唤,还能吵到后院去?但他丝毫不敢显露,侯爷病重,谁敢触主子霉头?
众人拿上棍棒和麻袋,往后花园走去。
路上,秋月得了上官圆的眼风,道:“后花园里假山石有阴凉,你们悄悄地围了,拿住睡觉的猫儿,要是谁弄出响动,将猫惊跑,惹得主子们晚上不得好睡,就去领二十板子!”小厮们低低应是,谁也不敢冒然说话,连脚步也放得极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