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斐之感觉自己给自己搬了块石头砸脚,搬的还不止一块。
他原本想着既然姑娘那么想回家,那就问问她家到底在哪,送她回去住两天,他就紧接着把花轿和聘礼一块送上,把人又抢回来。
可一旦遇上的姑娘是个固执得转不过弯来的小傻瓜,就有些棘手了。
“那个...吱吱啊,当初我让你答应的其实...并不是要把武功完全练完啊。”
“那至少你要练完第六层呀,连一层功夫都没有练完,如何算练成?练了什么?空气吗?”
小姑娘一边揉眼睛一边又不经意给他戳刀子。
“小时候,大夫都说我脑子烧坏了,不可能再学习琴棋书画,不可能再读书认字了,但我爹爹娘亲不肯放弃,我自己也不要当一个整天脑子里浑浑噩噩的笨蛋,所以...所以我花了很多功夫,一点一点地记...一点一点地认...”
“我都没有放弃呀,你那么聪明,为什么要放弃呢?”
姑娘吸溜着眼泪,表情很认真。
在她的眼里,不守约定等同于暴露位置被抓、性命堪忧,放弃等同于放弃自己的人生。
她脑子笨,将这些看得比谁都重。
“好...好,听你的就是了。”周斐之舒出口气,伸手包裹住她握紧拳头颤抖的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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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周斐之去丰州劫西瓜,被误以为劫的是旁边那冰库里藏的乌石。
后来曹家主过去发现乌石完好,本来堆放在外间的西瓜处,变成了一袋足够买这些西瓜有余的银子,就知道应该不是十阎殿有计划组织的。
但郭国富还是担心那位殿主仍同十阎殿撇除不了关系,经打探,又发现赤岭山上云集了一群江湖人也不敢轻易去惹的山匪,且数量不在少数。
皇权更换的动荡之际,决不可有丝毫损失。
当今太子是个空有其表的草包,他的功绩以及权力都是郭氏一族给他的,自然,也可以随时收回。
但一旦出现任何动摇到郭氏根基的人和物出现,就务必要先铲除。
于是,在这如此关键的时刻,郭国舅才会选择率领五千精兵上山围剿山寨。
在前头把手进入山寨要塞的兄弟已经支撑不住了。
冯高遣人来通知周大当家时,他正盯着一把利剪陷入了沉思。
“大当家!不好了!看着像是朝廷的兵马,是剿匪来了!”
“剿匪?”周斐之不屑地挑起了眉,“那他们打听过山寨是谁罩的没有...”
“大当家,他们的数量很多,山下狼烟滚滚,预计...在四千人以上,且骑射剑法精准,应该是精锐部队...”
“四千人以上...”周斐之掂量着数目,“这个数目的精锐部队,不放到边疆保家卫国的正经事上,反倒来剿一个山头的土匪?”
周斐之“嗤”地一声,五十步笑百步道。
“护好吱吱,我下去会会。”
周斐之一件武器也没拿,就下去了。
赵稚收拾了些用品以防万一,被人请到了山洞里歇息,一队山匪就守在山洞口护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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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宫中,群鸦环绕,三王在城门外环伺已久,三万禁军军权落在郭皇后手里,太子转瞬已成为空壳。
近年来,因为太子不听话,渐渐失去把控,郭氏一族已经悄悄从宗室旁支物色好了一个人选。
郭氏一族觊觎皇权,趁着这时机,自然不可能尽数铲除作乱的三王,必要时她甚至要打开城门,届时京中百姓只怕也遭牵连。
太辰宫中,有侍女捧着碗墨黑的药,掀帘而进。
太监谢路把皇帝龙床上的层层帷帐掀开,里头有个佝偻剧烈咳嗽的身影。
他一把用皇帕盖住皇帝双眼和口鼻,侍女立马把药端来,准备强行灌入。
在这个时候,谢路腹部被人一刀刺穿,侍女也相继被割了喉咙。
安国公周老太爷在太子和太子妃的搀扶下,登上了高楼。
城楼下随三王驻扎边疆的,有很大一部分的父辈、祖父辈都曾随周老太爷征战过,周老太爷在他们这些人中,是奉若神明的存在。
三王见周老太爷登上城楼后,立马嘱弓箭手把弓放下。
“尔等皆是我大靖了不起的将士,驰骋沙场,杀敌,保家卫国,十几年来驻扎边境让外敌不敢踏入我大靖半步!老夫...给你们下拜道谢!”
说着,太子便扶着周老太爷弯腰下拜,城楼下众将面面相觑,人心摇摆起来。
“你们身上的伤,流过的血,都是为了打败为敌而伤,打倒外敌守护家园而流,现在让你们枪头对转,这城里有许多都是你们的亲属以及旁支血脉,你们真的打得下去?所流的血,所受的伤,又是不是真的值得!!”
老太爷声音不大,但句句铿锵,百年古老城楼下,回荡着叩问人心的声音,激得尘土脱落,人人心中自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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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岭山那边,周斐之率了小支队伍,从陡峭的山坡下冲了下去,山上箭如雨下,一时间难以统计有多少人。
卢十四娘原本应该走了,但她孤身一人,没有地方可去,所以这些日子一直待在山头附近。
这会儿看见有大队官兵直碾赤岭山,担心寨里的兄弟,不顾伤重未愈,也一同混入杀敌起来。
卢十三见十四娘回来了,一面挥剑挡掉好几个进击的士兵,一边朝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