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骤然变冷,林里有一处平静的小池塘上结了一层冰。
“吱吱姑娘,不好啦!小枝跑到冰面上玩耍,回不来了!”
小枝是昨儿去砍柴的时候,不小心被砸伤条腿的野兔,赵稚把它抱了回来,还用自己最心爱的手帕给它包扎,养在伙房里。
在山上的日子聊赖,赵稚可疼爱它啦。
赵稚随卢十四娘来到林子深处,眼见小枝被冻得长耳朵耷拉下来,在冰面中央瑟瑟发抖,眼睛都较平时红了许多。
“吱吱姑娘,我本打算进林给小枝挖些吃的,带着它一块来了,没想到一不留神让它跑了,然后就跑冰面上来,我怎么叫都叫不回它。”
小兔子瘸了一只腿倒是不妨碍它蹦跳速度。
“若不是我身子骨笨重,这冰面承受不住我的重量,我就不用麻烦你走这一趟了。”
“呵,这天气可真冷。”
十四娘搂了搂自己单薄的衣衫,眼睛直直盯着赵稚身上的狐氅看。周斐之院里存着不少他娘生前的衣裳,都是十分名贵的料子,如今全都拿来给赵稚替换。
她呵了呵自己冻红的手,“你这氅子真好看呀。”
赵稚见她身上穿的还真是单薄,于是缓缓把狐皮氅解开,眉目弯弯,“你看,我今天多穿了一件狐氅,快热死了,这件给你。”
说着她就把身上那件白色的狐氅盖到十四娘身上,十四娘扭捏地想避开。
“笑话,才初冬而已,我一个练武之人挥动几下就热乎了,需要穿什么狐氅?”
她嘴里虽那么说,但身上拢上有她馨甜体温的狐氅时,那种温暖的感觉又让她拒绝不了。
“那我去抓小枝了。”小姑娘脱掉外层的狐氅后,身子轻盈地往冰面上去了。
姑娘蹲下身子小心翼翼在冰面挪行。
小兔子明显冻僵动不了,要不然还能弄点红薯梗什么的引它过来。
本来还走得好好的,谁料路走一半的时候,从脚底开始裂出一道细纹。
“吱吱姑娘!快回来,我们再想别的方法!”卢十四娘突然良心发现喊了一句。
小枝是她故意扔在湖中央的,扔过去的时候她可完全没手软。
她是想害天天缠着大当家的姑娘受寒,这样她就有好些时日缠不上大当家了。
“不行,就差一点。”
赵稚是个相当执拗的笨姑娘,脑袋不好使,认准了要做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终于,冻得瑟瑟发抖的小兔子被她抱进了怀,雪色皮毛上的冰渣子被捂得慢慢融化,卢十四娘提着的一颗心松了下来,随即,她又怨怪自己太心软。
谁料刚抱上小兔子,赵稚脚下冰层破开了一道长长的裂痕,里头晃漾着凉得渗骨头的冰水,这一旦掉下去,准得高烧上几天几夜。
“吱吱姑娘!”
卢十四娘已经拔出腰间的剑,准备抵在湖边借力越过去救人。
这时一道劲风穿林而过,梭得两旁木叶上的冰渣簌簌地落。
赵稚在落水的关头,腰间被一道玄色绸带束紧,身子一下子失力被带了上去,脸庞被风刮得有些许疼,然后身体就被人接住,落了实处。
她怀里抱着小枝抬头一看,就撞见一双狭长极漂亮的眼眸,那人目光随意又散漫地打量她。
“啧”了一声,话里是浓浓的嫌弃。
“不聪明的人,果然到哪都容易弄得一身脏。”
他在幢幢树影间抱着她飞跃,用热得烫人的手帮她拂掉脸上的冰渣,冰渣被他的手捂融化,水顺着她锁骨滑进去,冻得她激灵一下,不由自主抱紧他脖子。
周斐之乜眼笑了下,“算了,反正也不干净了,洗了白洗,不如再弄脏些把你扔掉算了。”
说着他换了一只手将人侧抱在怀,另一手在越过树梢即将腾飞起时射出一颗颗碎石,打得树枝呼啦啦往下掉冰渣。
人在枝丫间飞过,便犹如下起晶莹雨雪一般,把周围昏沉的景色都提了亮,心胸仿佛也渐渐亮堂起来似的。
“哇!太美啦!”
赵稚趴在他怀里欣赏沿途“雪景”,仰着脸蛋感受冰碎落在脸上融化的感觉。
她眼神闪亮着,闪亮着,周斐之扯过一边的衣袍往上一盖,把傻姑娘遮盖住。赵稚就突然感觉脸上被罩了一层,什么也看不见了。
“笨蛋!会着凉啦!”
赵稚眉目弯弯蜷缩在他衣袍下,遮挡着雨雪,怀里揣着只渐渐有生气的兔子,赏了一路美丽冬日林景。
卢十四娘浑身湿透,头发沾水把头颅压得很低,身上那件狐氅泡透了冰水,也把脚印压得沉重清晰。
刚才她被缎带打了一下,轰然掉进冰湖中,然后目送着小姑娘被大当家抱着飞走。
大当家英姿勃发的身影拢着她,小心翼翼唯恐摔着她的样子让她嫉妒得发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