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一道天雷劈中天灵盖,就在元瑜掀开她的红盖头时,萧婉也恰好重生了。
迎面是元瑜温润如玉的面容,眉眼染了盈盈笑意,正深情地望着她。
而她则是瞪大了眼睛,一脸呆愣地望着他。
怎么……自己不是难产死了吗?
怎么又回到了大婚的时候……难道这是重生了吗?
她几乎不可置信,脑海中甚至还回忆着当时自己满怀哀怨,死不瞑目的情景,然而对面元瑜的声音,却是又叫她如梦初醒。
“婉儿,我们终于成婚了。”
安静中,只听他温柔道,“这下再也没有人能够将我们分开了。”
他的眸里有着缱绻情意,大红的喜服贴合修长的身姿,越发将眼前人衬托如芝兰玉树,昏黄摇曳的烛光下,连他的面上,都笼罩了一层氤氲暧昧的暖光,是雾里看花的好看,美好而虚幻。
与当年简直如出一辙,但却已是物是人非。
曾经她确实为他痴狂,为他那些深情话语感动,更沾沾自喜于获得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倾心,沉醉于一生一世一双人的美好。
她想唯有自己这大魏第一美人的倾世姿容,才可配上元瑜郎艳独绝的遗世风华。
只可惜现在的她,再也不会相信那些虚假情意了。
她到死也忘不了自己难产而死时,他正搂着年轻貌美的小妾风流快活。
她更忘不了那痛彻心扉的绝望,恨到最后,已是心如死灰,再也不会嫉妒,不会再爱。
“是啊……我们成婚了。”
她沉思片刻,只是又看着他喃喃道,目光也由最初时的惊讶,渐而变得平静。
又回到了一切轮回的起点,现在她已是十分确信,自己是重生了。
正是重生在了他们当年的新婚夜。
重活一世,也不知道是幸,还是不幸,但是死而复生总归还是一件好事吧?既然上天又给了她再次选择的权利,那这一世,她可不能再含恨而终了,一定要把握好自己的幸福。
首先,便是离开他。
她目光定定地看着眼前人,不禁暗自下了决心。
“婉儿,你今晚真美。”
元瑜坐在了她的身侧,不禁又握了握她的掌心,目光痴迷道。
“来,我们先饮了交杯酒吧。”
还未等她开口,便见他又从旁边取过两只青玉杯,并将其中一只送至她的面前,里面透明澄澈的液体,隐隐倒映了她的眉眼。
萧婉并没有伸手接下,她抬头看向他,只又微微一笑道,“你知道,我一向不胜酒力的。”
“今晚……大可不胜酒力。”
他嗓音温润,言语间,染笑的面上竟也浮现出一层浅浅红晕。
素来不近女色的他,是极少会说这种大胆孟浪之言的,或许也仅仅只是因为今晚,因为她成了自己的妻子。
最亲近亲密之人,自然是百无禁忌,他也不再防备,不再拘谨。
“今夜是值得记住的日子,自然不可率性而为。”
萧婉却是又摇摇头道,目光意味深长,“我还是想清醒一些……杏仁解酒,不知那边长案上可有杏仁?”
“杏仁味苦,寓意不好,大婚喜日,肯定不会摆放的。”
他只是又十分好脾气地对她解释道。
“我记得这苦杏仁,徐惠妹妹倒是最爱吃的,以前她常爱黏在你身边,喂你吃杏仁。”
她眨巴了下眼睛,干净的眸里一片纯真,突然又想起了那段往事,并与他谈及道。
元瑜的面上突然冷了下来,只淡淡道,“大好日子,提她做什么?晦气。”
萧婉只静静看着他,没有说话,曾经她也以为徐惠只是一味对他死缠烂打,却是妾有意郎无情,直到她怀了小四时,亲眼看见他们抱在一起滚到榻上。
后来元瑜则更是变本加厉,直到她难产那日,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眼。
当时奄奄一息的她,只听婢女说他在另一个新纳的小妾处耳鬓厮磨,抵死缠绵。
她想自己永远也忘不了那日悲凉的心境,对他的失望,对当年的后悔,所有爱恨嗔痴,最后都随着人死灯灭而灰飞烟灭。
没想到却并未烟消云散,自己这抹幽魂,居然还能有幸死而复生。
这难道是天意吗?
对他,她已是无爱无欲,连报复都嫌脏了自己的手,只希望这辈子能离得他远远的,再也看不见他与徐惠这对恶心人的狗男女。
“苦杏仁不吉利,也莫要再想那些旧人旧事了,你还有什么想吃的?为夫帮你拿。”
他先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只又对她温柔一笑道,“新妇一天都不被允许吃东西,想必现在你也饿坏了吧?想吃什么尽管对我说,哪怕是要天上的星星,我也想办法为你摘下来。”
“噗嗤——”
她听罢却是又掩袖笑出了声,“我要夫君你为我摘星做甚?那东西又不能吃,就算能吃,肯定也冰凉难吃得很,我才不要呢,你也莫要再哄骗我了。”
“我只是想要你开心而已。”
元瑜只是又抱了她温声道,与她紧贴了额头,“多想想开心的事情,今晚我们大婚了,多大的喜事。”
“……”
他的侧脸贴在她的额头上,肌肤间彼此传递了温暖,不禁又亲昵道,“你还想吃什么?告诉我,我喂你吃。”
“我……倒是没有其他想吃的东西,不过现在却很想喝碗酸梅汤。”
她记得当年怀孕,只盼着他能早点下朝回家,陪自己喝碗酸梅汤,可是他却总是在忙,不是忙着国事,便是忙着与各色佳人私会,这愿望便由执念,化为遗憾。
如今倒真有些怀念那梅子的味道。
劳燕分飞,各自欢喜。
最后便以这碗酸梅汤,作为苦涩前生的道别吧。
与他的这段孽缘,连同那些回忆,也一并连根斩断。
“大喜之日,不是想吃苦的,便是想喝酸的,你这女人还真是奇怪。”
元瑜不禁有些不理解,然而却也还是又目光宠溺地看了她温润道,“忆苦思甜吗?虽然我不喜欢,但既然娘子欢喜,那为夫遵命便是。”
话落,他便也又松开了她,只是起身道,“酸梅汤屋里没有,我记得膳房应是还有些。”
“轰隆——”
正当两人说话之际,只听外面天空传来一声闷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