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郑医师在此?”剥去掉方才的盛气凌人和懊恼,沈夫人露出了和蔼的神色,朝着郑医师点点头。
郑医师也回以一笑,“夫人有礼,下官是得了太子殿下的意思,前来为沈大姑娘看病的。”
“太子殿下吩咐的?”沈夫人愣了愣,身边的李嬷嬷也皱紧了眉头,俯身在沈夫人身边耳语两句。
太子殿下如今都和沈昭退亲了,眼看着过段时日,与沈言定亲的旨意就要下来了,没成想沈昭竟然还在和殿下拉扯不清。
要是坏了沈言的婚事……可就不好了。
沈夫人显然也是想到了这茬儿,脸色铁青。她眼神一冷,对左右两边的人使了个眼神,小厮会意,上前去将降春压制住。
降春目光一顿,挣扎着喊:“夫人!您这是做甚?”
李嬷嬷凌厉的眼神扫过来,手起巴掌落,一下子就打在了降春的脸颊上,“可恶的奴才竟然敢这样对夫人说话!真真是染了你家主子无法无天的恶习!”
一巴掌下来,脸颊两边是鲜红的印记。
降春心中暗道不好,跪在地上求沈夫人先让郑医师先去为沈昭看病。字字恳切,却无一入得他人耳中。
沈夫人高扬着下巴,是权贵人家的一派矜贵,她盯着郑医师道:“我这大女儿,皮糙肉厚,武功卓越,晋陵之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区区一点小病不碍事。”她朝着雕花门上瞥了眼,淡声:“但我这二女儿,身子单薄,体弱多病,打小就吃了许多的苦,今儿又落了水昏迷不醒,劳烦郑医师随我瞧瞧二女儿去。”
贤惠和蔼的慈母口中,满是对女儿的心疼担忧。
无论降春如何恳求,都打不动沈夫人的决定。沈夫人如此强势,就连郑医师,都被她押着去了明珠阁中,直言若是赵慵问起,尽管说是先给沈言瞧病去了。
一行人匆忙而来,又匆忙而去,没给院里留下任何的东西。
降春捂着发肿的脸颊,红了眼眶,回屋里看见沈昭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她忙擦去眼睛里的泪水,颤着手扑到床边摸了摸沈昭的额头。
依旧是滚烫的。
“姑娘……”
沈昭回过神来,咧开嘴笑了下,却是病气苦涩的,“春儿,别哭,区区小伤不足挂齿。”她眼中的光暗淡着,垂落眼睫道:“去将柜子里的金疮药拿过来上了,再去查查今儿府中发生了何事。”
她眉梢微微皱起。常年养成的机警,在沈夫人他们一行人吆喝起来时就有了知觉。
外头说了什么,发生了什么,她也听在耳中。
她不明白,怎么一转眼,自己就成了个蛇蝎心肠、心胸狭隘的人了。竟然让沈夫人把她救命的医师带走了……
她知道沈言落水,可看如今这光景,分明是没什么大碍,沈夫人才会到她的院子里来。
却将她救命的医师带走给沈言看病……她的命,就没有那么重要么。
她也是沈家的女儿啊。
院里梅花冷香隐约传来,降春翻箱倒柜的寻到了金疮药,眼巴巴走过来替沈昭清理伤口。
血肉模糊的一团,怕是得留疤了。降春想要和沈昭说,刚张嘴,就瞧见沈昭困倦地耷拉着眼皮子,她也不做声,默默地上药。
明珠阁。
院里设了暖棚,里面栽种了沈言最喜欢的兰花。兰花在这个季节里本就不容易养活,沈夫人花费了大价钱,才将这两株兰花养活来让沈言开心。
这般用心,足见沈夫人对沈言有多疼爱了。
郑医师给沈言诊过了脉,确定无恙后就准备着去给沈昭看。
可沈夫人哪里肯?她都不管得罪人了,直接就将郑医师给请出了将军府,惹得郑医师脸色难看极了。
沈夫人不管这些,左右不过是个太医院的医师罢了,不足挂在心上。
她只是想给沈昭一点苦头尝尝,免得再起了恶毒心思加害沈言。再说了,沈昭习武,身子骨向来强健,就算受了刑,也不见得能有多严重。
想到沈昭谋害沈言的事,沈夫人眼中不禁镀上一层晦暗。
她待沈昭如同亲生女儿,此次沈言没有大碍,她小惩大诫一番也就罢了。若是再有下次……这个不明血脉的野丫头,就不能留在将军府了。
到底是养在膝下十二年的女儿,她还是会顾及情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