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在她脖颈处的孟均闻言,疑惑地掀开些眼皮。
李阮棠却没有继续往下说,她只是轻轻拍着怀里的小夫郎,哼着幼时她爹哄她入睡的童谣。
低柔婉转的曲调在寂静的夜里,慢慢飘散,终是落入一地昏黄之中。
小郎君原本还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她越矩做出什么。可她的怀抱又香又软,那一头黑丝自耳畔柔顺的垂下。
孟均轻轻嗅了嗅,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
果然,他泡了那么久的花瓣澡,这会闻起来,还是李阮棠更香甜些。小郎君好奇的紧,想要仔细地辨辨她身上到底是什么香。下巴一扬,不经意地就将鼻尖触到了她露出的那一段雪颈上。
自耳畔轰然而来的烫意,烧得小郎君一时愣在原处。他不敢动,亦不敢呼吸,生怕被李阮棠发现自己的装睡。
好在这细微的触碰,并未引起她的注意。孟均将将松了口气,就听李阮棠叹息着道,“我的啾啾这么傻,若是......”
若是什么,她没有再说。可那语气之中,隐约的悲意,让小郎君心头倏地一震,修长的手指不自主地便悄悄捉住了她的衣袖。
他,他才不傻,总归是拉了勾勾,定了誓约。如今她去哪,他就跟到哪。除非回到了京都,那他就离她远远的。
对,除非回了京都。那这个誓言便再无效力,他就可以去寻魏姐姐。
眼下还在胡家村,所以......
小郎君紧紧攥住握在掌心里的那一点衣袖,装作梦呓地唤她。
“妻主。”
生怕李阮棠听不清,孟均使劲抬起下巴往她耳边凑了凑,他抿着唇,压下颧边的那抹淡红,“你,你不可以离开啾啾。”
清泠的声线带了些许迷糊,自李阮棠心尖轻轻漾出一朵朵小小涟漪。
她忍不住弯了唇角,低眉瞧着怀里睡着的小夫郎。半晌,才低低地,又轻又柔地应了一句。
“嗯。”
月色清凉,于厚重的云层中染出微弱的光。小山村里,一片寂静。
本该早就入梦的胡幼宁,却怎么也睡不着。来来回回翻了几遍身,不仅越来越精神,更是越发地心慌意乱。
慌的是什么,他不知;乱的又是什么,他更不敢深想。
枕边,那朵小红花静静躺着。
胡幼宁瞥了几眼,忽得翻身坐起,虽然他拿了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但这也是啾啾不喜欢,不想要的。
他不过是看着可惜,方神使鬼差下顺手掐了一朵。
只一朵,的确也算不得什么。
他兀自点头,伸手推开窗向外看去。亮着灯的那间窗上,朦胧映出一个身影。
许是屋里烛火惺忪,她的身影瞧着比平日里的人更大些,正坐在那,好似在发呆。
胡幼宁静静看了一会,那双笑眼就弯成了天上月牙。伸出的手指顺着轮廓,细细隔空描摹着。
明明那么病恹恹的一个女子,竟能教训得付兰仙直接在家养伤。
也多亏她出手相助,否则他早就成了付兰仙手底的另一枉死孤魂。
她于他,是救命之恩。戏文常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
胡幼宁将后四字在口中暗暗过了几遍,只觉得面颊好似着火。他拿起杯盏喝了几口凉茶,方才又平静下来。
可她是有夫郎的人,虽说那些有钱的女子多的是三五知己,四六小侍,但啾啾是他的朋友。
胡幼宁微微拧眉,他尚有廉耻之心,更知晓朋友之义。
好在,啾啾也说过他心中另有她人。
他渐渐缓了眉头,不错,啾啾迟早是要与李娘子和离的。胡幼宁面上涌出些笑意,他只需再等等。
说起来,今中午,他就发现李娘子裙摆被树枝勾破了一个小洞。刚刚她从堂屋出去时,那小洞还在。
看来啾啾还没发现。
不过这也不稀奇,对于不喜欢的人,自是不会多分些心神留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