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晕沉中唐婉又做了个梦,依旧还是如同之前一般,一个穿着喜袍的女子跑向对面和她同着喜服的夫君,而自己身着自己所绣嫁衣猛地往后倒向悬崖,冰冷的水没过头顶喘不上气,只觉马上就要窒息在这冰凉刺骨的水中。
她挥动着双手喘气醒来,发觉自己躺在床上,让自己沉闷窒息的是被子,除了脑袋还有点晕沉发重,烧已经退却下去,只是自己的衣裳被汗水浸湿。
小桃刚进屋就瞧见她坐在床上,便立即上前给她重现拿着衣裳,“小姐发汗后一定要更换衣物,不然寒气逼入就白发汗了。”
经她提及才发觉自己手脚都些许发烫,还带着点生姜味道,整个床上散发出淡淡的生姜味道夹杂着淡淡清香,倒有股别致熏香的作用。
泡了一个热水澡后神智才完全清醒过来,问着自己昨晚如何回来的,她有没有被阿爹责罚。
“小姐昨晚是被陆公子背回来的,他急得满头大汗,用生姜发汗的法子是他告知的。”小桃未曾提到关于自己受罚,即便她不说,唐婉也能察觉到定是挨了训。
她拉着正在给自己梳发之人,回转身来愧疚道:“小桃,对不起,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何就晕倒过去,伤到哪里了?又吃板子了吗?”
小桃晃动着脑袋,“没有,老爷念及我要照顾你,这顿板子就先屯了起来,就只是挨了训,即便挨了板子,小桃皮糙肉厚不怕痛。”她说着微笑起来。
她从小就被卖青楼,多亏唐闳路过将她买了下来,从那以后便一直跟在唐婉身边,唐家无其他子嗣,对于唐婉而言,小桃算是她的妹妹了。
“小姐,陆公子一早便来了,他被老爷拦截在门口,方才我出去时他还在,要不要……”
“婉儿。”陆游已经站在她闺房门口了,见她无事连语气都欢快了些。
他是从后院翻墙进来的,以前两人常隔着一道墙扔纸条说着心底话,年幼时好似有说不完的话,哪怕是芝麻大点小事都能乐上半天。
陆游性子本就洒脱随性,近段时日因唐婉一事扰了心倒变得有些郁郁寡欢了,今日倒恢复了以往的心性。
两人游至后院的亭台中,秋风将庭院中的树木吹得飒飒作响,本是寂寥之际,可这里倒没想象那般冷寂。
陆游率先开口道:“婉儿,我来此处并非是想为自己多说些挽留之意,只是放心不下你,赵兄昨晚被他家侍从唤了回去,想必是有紧要的事,他的法子我已经告知了小桃,看来江湖郎中也并非骗子。尽管你说过决然离开的话,但我的心不允许我离开,我也不懂佛那一套,只想一直护着你。”
唐婉望着眼前被风吹着起着一层层涟漪的池水,轻声道:“务观哥哥,我会慢慢把你忘掉的,或许有一日,你不在我的心上了,于你太过残忍,不如早些离去。”
陆游爽朗一笑,揽着她的双肩道:“你说过喜欢我一向洒脱的性子,我是个男儿,这点残忍可不及硝烟战火的万分之一啊,我想清楚了,我会用功温习,考中前三甲成为朝廷命官,此生一为护你,二为百姓。”
他语罢也没有再说过多伤感之词,只是让她一定要好生照顾自己,他不能整日伴其身侧照料,临走前还将揣在怀里的枣泥云片糕递到她手中。
看到他此时不再如同以往那般颓靡,唐婉心中也舒叹了口气,可又不忍告知他仕途之险,不忍再见他一直郁郁寡欢,这一世自己放下看透了,可不想将这份情思调换在他身上。
他前脚刚走,李氏媛便领着陈家公子来庭院寻她,见她气色大好,心中甚是喜悦,“江湖郎中的话还是要听的,才刚好,莫要再任着性子了。”
唐婉嬉笑着拉着她的手,“阿娘说得极是,我这就回屋去。”
“陈家公子来了,你们不如先在庭院说说话,礼尚往来,今日就暂留他在家中用午膳了。”李氏媛知道她的小心思,可人家专程来探望,就这样一句话不说将人打发走,岂不是显得唐家没有待客之道。
唐婉冲站立身后的陈公子点头微笑着,急匆匆拉着李氏媛走到一边低声嘀咕着:“阿娘,这孤男寡女同在一个庭院是否失了礼节?”
“你这丫头这会子讲起礼节来,方才我可看到陆游从后院离去,婉儿,你若心中还念着他,这门亲事可还是作数的,为娘可还是希望陆游能成你夫君呢。”
“阿娘,这门亲事已经退了莫要再提,可我真不喜陈公子,阿娘怎能忍心见女儿和一个未曾见过几面的男子扔在庭院中。”唐婉晃着李氏媛的胳膊撒着娇,不管是从心底还是行为都无一不排斥和他相处。
其实这也并非是李氏媛本意,这位陈公子除了是唐闳同僚之子外,还是秦桧认作的侄儿,平日虽不曾过多往来,但也绝对不能得罪。
唐闳对于秦桧此人自是不待见,曾好几次弹劾但都败下阵来,不过成了这郑州通判也安生了些时日,本也想着婉拒,可一是不好驳了同僚的面子,二是担心他们见面提及此事,说不定又要动荡了。
“你若不喜,敷衍几句便是,总得要有个说法,不能将人硬生生往外赶呀。”这也是他们夫妻商议后妥协出来的法子,自家女儿的心性怎能不懂。
李氏媛让随从们端来了些蜜果糕点,在庭院处留了小桃和一两个随从后便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