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初刻,冬日初升的阳光攀爬着窗纸往上,金色的光线绘成一幅朦胧的图案。
外间隐有人走动的声音,林星雪的意识随着那些细碎的声音缓慢清醒过来。
她仰头一看,就能看到沈寒星的脸近在眼前。
她整个人都躺在他怀里,伸手轻轻试了试他脸颊和手掌的温度,见他不再浑身冰凉,才悄悄松了口气。
她起身将被子盖好,从床尾下去,静静地下床穿衣洗漱,力求动静微小。
她放轻脚步离开内室,几息后,沈寒星慢慢睁开眼睛。
他指尖缓慢摩挲,仿佛那份温软尚在怀中。
昨夜他归来很迟,一身寒意,林星雪明显察觉到他的不对。
少女将被子随意松散地盖着,等到熟睡之后果然向他靠近,温软馨香的身体缩在他怀中,替他驱走几分寒意。
许是两个人一起睡,被窝暖得过分,也将他身上的冷意悉数驱逐干净。
少女小心翼翼试探他的脸颊和手掌温度,他亦有感知。
只是,他选择了装睡。
沈寒星伸手揉了揉眉心,只当是昨夜泡冰泉泡糊涂了,才会生出无谓的心虚感。
那厢林星雪走到屋外,才发现地上有一层薄薄的雪,屋檐和远处亦可见雪纱。
昨夜落雪了,她竟是一点动静也没听见。
这场雪不大,如今太阳又暖,不到半日的功夫便能消融干净。
下人们只将过道上的白雪轻扫干净,庭院树下还有未曾清扫的干净雪层。
林星雪小步跑过去,团起一层白雪,蹲在那里左右雕琢。
听到轮椅压过雪地的咯吱声,她先将双手背在身后,朝着沈寒星望去,等到他靠近,像是献宝一样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
是一只雪做的兔子,不过有些丑,沈寒星勉强看出它的轮廓。
“丑。”他毫不掩饰地评价道。
林星雪鼓起腮帮子,有些不满地看着他,缩手要将雪兔子收回去。
沈寒星伸手握住她的手腕,将那只丑兔子抢过去,随意摆弄一番,掌心里躺着的雪兔子轮廓变得精细可爱起来。
林星雪惊讶地看着,转身又团起一个雪团子递给沈寒星,用树枝在地上写了个“狼”字,然后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少女是想要他继续捏一只狼。
可沈寒星为什么要听她的话?
心里这般想,沈寒星却还是伸手接过那个雪团,将它捏成一只闭目浅息的狼。
林星雪看着手心里的兔和狼,欣赏一番,转身将它们放回树影下。
白白胖胖的兔子卧在狼的身边,画面奇怪又协调。阳光从树梢间洒落,仿佛狼和兔在悠闲地晒着阳光。
林星雪心满意足地起身,她接过落言的位置,推着沈寒星往回走。
沈寒星看了一眼那狼和兔,他能看到细小的雪粒子消融,很快狼和兔都会消融在阳光之下,然后化成冰凉的雪水,难分彼此。
这样的想法奇怪又令人愉悦。
大抵是少女幼稚的做法影响到他,他竟也会生出这无聊的联想。
沈寒星转瞬将这个念头抛之脑后。
出门时,日光愈盛。
林星雪特意去看了一眼那狼和兔,见它们已经消融大半,有些遗憾。
这是夫君第一次为她捏的雪团,也不知以后还能不能有。
沈寒星注意到少女的惆怅,看到那将要消融的雪团,觉得少女心思多。
不过两个雪团,融化而已,何至于伤心?
“走了。”
沈寒星一声提醒,林星雪点点头,快步追上他。
从锦宁侯府到林府,马车需行近半个时辰,至林府时已近巳时。
侯府马车停下时,外面似也有旁的车夫勒停马车的声音。
林星雪起初不在意,她跟着沈寒星一起下车,直到身后传来一声“妹妹”。
那声音婉转柔软,随着脚步声步步逼近。
林星雪脚下一顿,整个人似有片刻的停顿。
沈寒星抬眸看了她一眼,而后看向他们身后的人。
一个打扮端庄柔婉的女子正款款而来,她身侧的夫君亦是丰神俊朗,瞧着像是一对美满夫妻,琴瑟和鸣。
“妹妹,”林星然笑语盈盈上前,轻扶住林星雪,“莫行礼,我们姐妹何必如此生分。来的路上,我还在想妹妹今日会不会归家,原想着妹妹许是回不来,不成想妹妹还是和妹夫一道……”
林星然提到妹夫,顺理成章地看向沈寒星。
她先是注意到沈寒星一双不能动的腿,心里微畅时看到了沈寒星的脸。
沈寒星未曾坐上轮椅之时,纵使双手染血,亦有女子倾慕而来。哪怕是传言将他传得那般恶劣时,亦有女子愿意嫁给他,若不是因为他当着前未婚妻的面亲手杀死一个婢女,也不致无人敢嫁的境地。
而林星然幻想中的锦宁侯是一个凶神恶煞之徒,却不曾想那抬眸见到一个面容俊朗目光深邃的男子。
沈寒星和顾宴不同,顾宴身上书生气太重,沈寒星则是从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战神,他身上有凌厉的杀伐之气,但若刻意收敛,便会变得温和许多。
这样的温和,在一个戾气颇重的人身上突显,会更让人心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