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雪袭城,年关将近,簌簌落了五六日的雪终于停下。天际湛蓝,是个难得的晴天。
林府上下挂满红绸,仆役们来来往往,屋檐下的冰棱被一一敲落。
身着桃红色棉衣的小姑娘坐在玫瑰椅中,她出神地看着窗外光秃秃的枝桠,思绪不断飘远。
这些日子梧桐打探来不少关于锦宁侯的事。
他十五岁从军,战功卓著,行事果敢决然。曾以八千人抵御南冥五万大军围城之势,一箭射伤躲在后方的南冥王,令其重伤不治而亡。
若无两年前那场袭击,沈寒星仍是盛京城中贵女们爱慕的郎君。
只是,两年前那场突袭,折断他的傲骨,令曾经的翩翩儿郎性情大变,彻底变成一个嗜杀冷血的魔头。
沈老太君曾有意为他娶妻,那待嫁的姑娘只在婚前见了他一面,竟被吓得昏迷三日。
她醒来后众人方知,沈寒星当着她的面生生掐死了一个婢女,只因为那婢女不小心洒了茶水惹得他不快。
那姑娘受了惊,害怕自己也成为一缕亡魂,醒来后宁死不嫁,这门婚事才告吹。
此事一出,京中再无人家愿意将女儿嫁过去,这才有了圣上亲自下旨选妻一事。
屋外时有冷风袭来,林星雪怀中的暖手炉不知何时变冷。
她的手指微凉,指尖慢慢抚上脖颈,冰凉的寒意刺激得她身子一抖,不敢再尝试窒息的感觉。
心底蔓延出恐惧,她努力将那股情绪压下去,不叫自己多想。
无论怎样,她势必要嫁进锦宁侯府。
说不定,说不定,那些都是谣言……锦宁侯只是性子冷了些,不会无缘无故地要人性命。
“没长眼睛吗?若是砸到大姑娘身上,你便是十条命也不够赔!”
“是奴才的错,求大姑娘饶命,求大姑娘饶命。”
屋外的吵闹声将林星雪从神游中惊醒过来。
她探头看向长廊那边,只见林星然站在廊下,身前还跪着一个小厮,似是犯了错。
梧桐在她耳边低声道:“刚刚那小厮正在敲击冰棱,大姑娘走进来时,冰棱正好砸下来。不过还有一段距离,不会砸到人。”
其实不是什么大事,林星然身边的大丫鬟安云却是恨不得将那小厮拖下去杖责一顿。
林星雪静静看了一会儿,眼见安云要小题大做,她凌空写了两个字。
梧桐看清楚那两个字,转身往外走。
安云那边已经要叫人将小厮拖下去杖责,梧桐笑着上前:“外面天冷,大姑娘快些进去暖和暖和。近日院中礼部的人来来往往,不想这些奴才做事还敢如此不小心,奴婢这就让人收拾干净。”
“只是一句不小心就想揭过,你想得倒美,依我说……”安云不欲作罢。
林星然心念一动,抓住梧桐口中“礼部”二字。
如今的云岫院不像以前里里外外都是她和母亲的人,现在有礼部的人在,若是行事太过苛责,传出去不会好听。
“好了。”林星然轻声训斥,安云不解,对上林星然凌厉的目光,只好悻悻闭嘴。
“也不是什么大事,以后让他们小心些就是。”
林星然轻易放过此事,跪在地上的小厮轻呼一口气,感激地看了梧桐一眼,手脚麻利地收拾起来。
林星雪透过窗子看到事情平息,起身整理一番,坐到榻上。
她的院子不大,正屋有三间,屏风隔开床榻,檀木衣架摆在不远处。
衣架上挂着花纹繁复的嫁衣,金银线勾勒出祥云纹,云肩上的珍珠折射出温润的光泽,华贵无比。
林星然踏进里屋,第一眼便瞧见那件嫁衣。
这嫁衣针宫局紧赶慢赶,花了近两个月才做成的,有些仓促。
饶是这般,林星然看到那嫁衣,还是忍不住眼红。
想到锦宁侯那半死不活的样子,心中才略微舒畅些。
“妹妹,这几日睡得可好?”林星然笑着坐到榻上,仔细看着林星雪的面庞,企图在林星雪脸上看到憔悴落魄的样子。
林星雪浅浅一笑,轻轻点头,白皙面庞如同莹润的白玉,看不出一丝瑕疵。
林星然心中冷笑一声,面上柔和地握住林星雪的手,“见你安好,姐姐也就放心了。我们姐妹二人同日出嫁,到时一起回门也是热闹。”
礼部和锦宁侯府最终定下的婚期在腊月廿七,从赐婚到出嫁,只有两个月的时间准备。
这个时间很仓促,按理说林星然的婚期不必如此着急。可没有妹妹先出门的道理,最终就将二人婚期定在同一天。
这般仓促之下,林星然的嫁衣其实准备得不够好,根本无法与林星雪的嫁衣相比。
她心中嫉妒,却也不想表露出来。
“妹妹还戴着这个荷包呀,那块玉牌是不是还放在里面?”
林星然看向林星雪腰间的玉兰荷包,那荷包隐隐透出一股清新的香味,似有醒神之效。
林星雪闻言,忽然明白林星然为何来见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