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里,台灯的灯光下,反而有种别样的浪漫气氛。
“朝你跪着,令我很不爽。”周洛阳艰难地从保险柜里寻找着提示声。
杜景便起身,在周洛阳的面前跪了下来,周洛阳单膝跪,杜景双膝跪,两人就这么跪着面对面,互相看对方的眼睛,一动不动。
“这样呢?”杜景端详周洛阳的表情。
“还是太高了。”周洛阳皱眉道。
杜景哪怕跪着,亦比周洛阳高了少许,闻言又稍稍躬身,脸再挨近些。
周洛阳目不转睛地看着他,说:“这几年里,过得还好吗?”
“很糟,”杜景答道,“你想不到的糟。”
“想过自杀吗?”
“没有,答应过你,哪怕走也要认真礼貌地告别,总要办到。”
“所以现在是回来告别的?”
“没到时候。”
“那就好。”周洛阳听到这个回答后,心满意足。
杜景说:“你只是想我活在世上受苦。”
“对,”周洛阳说,“看见你受苦,我心情就很好。”
“是‘想象我受苦’。”杜景纠正道。
周洛阳答道:“都差不多。”
杜景:“累不累?换个姿势?”
很长时间的一段时间中,杜景又不说话了,周洛阳随口道:“你对我的信心,正随着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而缓慢产生了动摇。”
杜景答道:“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时间,我愿意跪到早上。这是有密码的东西,总要付出耐心,我抱的希望本来也不大。”
周洛阳:“世上但凡设置了密码的装置,就要做好密码被遗忘的准备。大多数保险柜都有复位的办法,只是许多人不知道而已。”
他预感自己快成功了,直到他听见保险柜里的一声极轻微的响声。
接着,他放下杯子,杜景马上用手机照亮转盘,周洛阳找到对应的小小缺口,开始复位,保险箱打开了。
杜景伸手,手指从保险柜里挟出一个厚厚的文件袋。
“这是什么?”周洛阳问。
杜景答道:“账本和公司财务明细。”
接着,杜景拉起周洛阳的手,探进去摸了一圈,里头没有东西了,便关上保险柜门。
遥远的地方,发出轻微的“滴”一声响。
周洛阳转头,四处找这声音哪儿来的,杜景却辨认出那是打卡器的声音。
他在一瞬间作出了判断,拉起周洛阳,将文件袋塞进他怀里,同时将玻璃杯滚进书架底部,起身时扑向门把,拧门,出办公室,同时一手捂住周洛阳的嘴,以防他发出声音。
周洛阳一个趔趄,跪太久了脚上发麻,杜景马上察觉,将他抱着,在工位外一个飘移,顺着地毯滑过去,将周洛阳推进自己的办公桌下,旋即趴在桌上。
就在他坐上去的一秒后,总经办楼层里所有的灯全亮了起来。
余健强挎着一个健身长条包,进了办公室,旋即被杜景吓了一跳,没想到将近十二点,办公室里还有人。
“你在这做什么?”
杜景抬头,带着茫然眼神,站了起来,余健强做了个手势,杜景便又坐下。
“回来想些事,”杜景说,“想得睡着了。”
余健强点头,没有多问,转身刷卡,心事重重地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周洛阳蜷在桌底,被杜景长腿夹着,没法乱动,也不能探出头来打量,开始拆文件袋上的系绳,发出少许声响。
杜景马上一脚蹬掉鞋,在周洛阳怀里轻轻一踩,示意他不要擅自动那个文件袋。周洛阳锁住杜景脚踝,正想挠他,杜景缩脚,从桌上伸手下来,递给他一个无线耳机。
周洛阳:“?”
周洛阳不再整他,戴上无线耳机,杜景戴上另一个,耳机里传来办公室装好的窃听器里,余健强打电话的交谈声。
“你到底要多少?”
余健强压抑着怒气,说道:“一而再、再而三,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周洛阳心想,他被勒索了?
余健强答道:“这是最后一次,带好你的东西。”
周洛阳听着余健强的电话,随手将鞋给杜景穿上,将依旧戴着薄皮手套的右手放在杜景的大腿上,轻轻拍了下。
杜景把手放在周洛阳的手背上,伸出手指,勾进手套边缘,将它轻轻摘了下来,随手放进西服口袋里。
余健强挎着他的包出来了,杜景问:“送您回去?”
“不用了。”余健强说,“早点回去睡吧。”
杜景没再说话,余健强的表情十分不自然,离开了办公室。过了好一会儿,周洛阳从桌子底下钻出来,与杜景视线相对。
“万一他说‘好’呢?是让我走路回家的意思吗?”周洛阳吁了口气。
杜景一脚搁到办公桌上,系好皮鞋鞋带,依旧是那面无表情的冷漠脸:“他不会让我送,包里全是现金,五六十万。”
“哦?”周洛阳将文件袋放在桌上,杜景将绳仍旧缠好,起身道:“先送你回家。”
周洛阳说:“接着在我家小区楼下再坐一晚上?”
杜景没吭声,先去保安办公室里删掉电梯监控,上车后,周洛阳说:“我忽然又改变主意了。”
杜景:“你多久没睡了,半点不困?”
周洛阳答道:“你不也连着好几天没睡,你也不困。”
“我有病,你没有。”杜景简单地答道。
周洛阳说:“你想送我回家,再去跟踪余健强。”
杜景打方向盘,转弯,没有回答。
周洛阳:“我陪你吧,先在车上睡会儿,到了叫我。”
杜景还是没有回答。
周洛阳最后说:“西装挺合身。”
“公司发的,衬衣鞋袜都是。”杜景听出了周洛阳的弦外之音,答道,“还是单身,没有去祸害人。”
“好的。”
周洛阳闭上眼睛,倚在车窗侧,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