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敏再一次将所有人都聚在玄清阁。
宋嘉言这次也没有缺席。
诸人按照序齿坐下。
宋嫣瞧着宋星河凝重的脸色,内心不安。
果不其然,一会儿,宋星河便拿着供词质问宋家所有的人。
宋星河的眸光在众人身上一一扫过,跟着道:“今日叫你们来,还是为着那画像之事,嘉云这孩子虽不成器,却也没这般可恶,,做这件事的另有其人,这供词已经到了本相手中,今日本相便给此人一个机会,若那犯错者能主动站出来承认错误,本相可以从轻发落。”
话音落下,其他人神色都很淡定,唯独宋嫣露出一丝慌乱手指紧紧揪住帕子,她咬着唇,拼命的告诉自己,爹爹一定是在吓唬她,想逼她自己站出来,她去熏风巷挑唆云欢时,头上戴了面纱,云欢根本不知她是谁,哪怕这个供词是云欢的,她也不怕。
宋星河等了一会儿,见无人回应,他有些失望,这时宋姮从椅子上站起来,朝宋星河福了福身子,从袖里拿出一封书信,她给宋星河递上去道:“爹爹,女儿这里还有一封那幕后之人写给云欢的书信,请爹爹过目。”
宋星河接过书信展开一看,书信上的字体映入眼帘,他仔细一看,字写的一般,不过可以看出来是女子所写。
宋姮道:“爹爹且看这封信最后一行字,平安的平字少了一点,谁都知道,林姨娘的名讳是林平秋,阖府上也只有五妹妹和二哥哥会将平字少些一点,爹爹若不信,可以将从前五妹妹写的字拿出来做对比。”
虽然宋嫣使劲的藏住自己原先的笔迹,可这个字却出卖了她。
宋星河适才还没注意,此时经女儿提醒,便看出来了,他抬起头,脸色铁青的看向宋嫣,拧着眉道:“宋嫣,都到这个时候,你还不承认!”
宋嫣咬着唇不说话,脸色煞白,身躯也瑟瑟发抖。
宋姮见她不肯承认,嘴角缓缓露出一抹冷笑:“五妹妹若不认,不如找秋织来对质。”
宋嫣一惊,慌乱道,“秋织……秋织在哪里?”
宋嘉云出事的那晚,秋织便不见了,宋嫣对外称她是回家探病去了,实则秋织是躲起来了,不过她的再隐蔽,也逃不过大理寺的追捕。
这时,宋嘉言朝鸣筝使了个眼色,鸣筝出去后便压着被绑缚的秋织进来。
秋织在来之前已经被吕白审问了一遍,吓破了胆,进来便将所有的事情竹筒倒豆子般倒出来了。
到最后,秋织声泪俱下,哽咽道:“奴婢是被五姑娘逼的,五姑娘说,若奴婢不答应便将奴婢卖到青楼里去,奴婢迫不得已才去勾引二公子,请老爷宽恕奴婢。”
宋星河神色冰冷的看着宋嫣,他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宋嫣咬了咬牙,豁出去了,她双手攥成拳,嘶吼道:“是我又如何,那幅画是我画的,外头的谣言也是我让人传出去的,爹爹为了一个养女,已经将自己的亲生儿子打的半死不活了,最好将我也打死算了,好让世人都知道,爹爹是如何的冷血无情。”
宋星河猛地站起来,往前几步,抬手便给了宋嫣一个巴掌,将宋嫣打翻在地上,宋嫣半边脸都被打肿了,嘴角还渗出血来。
宋嫣恨恨的瞪了宋星河一眼,不等宋星河说话,她捂着半边被打疼的脸,爬起来,一转身便跑出去!
宋嫣的举动让宋星河吃了一惊,赶紧吩咐常敏:“快,追上去。”
常敏点头应下,转身便出去了。
不多时,外头传来一声惊呼,“不好了,五姑娘落水了!”
一屋子的人都站起来,跟着宋星河急匆匆的往外走。
外头正下着绵绵细雨,须臾,便将大伙的衣裳都打湿了。
玄清阁外头有个小池塘,不大,但几场春雨过后,池塘已经涨满了水,宋嫣正在水里扑腾,此时已经顾不得其他了,常敏跳下去将宋嫣给救上来。
宋姮飞快的将披风解下来,走过去盖在宋嫣身上,跟着,她的双手压着宋嫣的胸口,按压了几下,宋嫣吐了口水,有了气息,宋姮回头跟宋星河道:“爹爹,还是快些让人将五妹妹送回院子,请大夫过来给她诊治为好。”
宋星河见宋姮这番举动,说得上是深明大义,宋嫣虽处处针对她,可她却还主动救宋嫣的性命,心里很欣慰,他抬手拍了拍宋姮的肩膀,叹了声道:“你放心,等她醒来了,爹爹会给你一个交代。”
宋姮轻轻的“嗯”了一声。
几个丫鬟手忙脚乱的抬着宋嫣走了,宋星河让众人都散去。
谁知走到半路,雨势竟然大了几分,宋姮只好躲在廊下避雨。
须臾,一把伞遮住了她的头顶,她偏头一看,宋嘉言出现在身侧。
宋嘉言清冷的眸子里泛着些许温和之色,小姑娘的脸上都被雨水淋湿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嵌在雪白的肌肤上,小嘴嫣红,鼻梁挺秀,雨水没有冲淡她的颜色,反而越发显得秾艳了。
宋嘉言抬起衣袖替她擦了擦脸上的水珠,声音充满宠溺道:“怎么不带雨伞?”
今日天色不好,本就是下雨的前奏,宋嘉言来时,特地让鸣筝准备了雨伞。
宋姮没有躲开,任由他擦,朝他眨眨眼,说道:“忘了。”
她一心想找宋星河说明真相,出来时太急,哪里还顾得上天色。
擦干净之后,宋嘉言放下衣袖,他道:“哥哥送你回去。”
“嗯”
两人并肩走在如丝的雨幕中,宋嘉言修长白皙的手牢牢握住油纸伞的玉质手柄,他道:“刚才,为何要救她?”
宋姮望着眼前细密的雨帘,这雨如薄纱一般,遮住了人的视线,她声音轻轻的道:“我只想让她受到惩罚,不想让她死。”
宋嫣的罪过也没有大到要偿命的地步。
宋嘉言侧头看了小姑娘一眼,见小姑娘眸子里罕见露出一抹深色。
他知道为什么,小姑娘不过是怕宋丞相难受罢了,那两个毕竟是亲生的。
宋嘉言没有拆穿她,他心想,她这么顾着宋星河,会不会有一天,为了宋星河与自己对抗?
雨丝倾斜,飘湿了两人的衣袖,宋嘉言便将雨伞往她那边一偏,他自个身体大半都露在外面。
一眨眼,半边身体都湿了。
不多时,便到了绛雪院。
宋姮还好,衣裳只打湿了一点,再看宋嘉言,半个身子都湿了,宋姮有点不好意思道:“哥哥怎么尽顾着替我挡雨。”
宋嘉言收了雨伞,轻轻一笑道:“若是姮儿淋湿了,哥哥会心疼的。”
宋姮身上凉,心里却是暖的,这几天她没出门,但外头那些风言风语还是传到她的耳朵里,不管旁人有多少恶意,哥哥待她一如从前,她真的好感谢他这般袒护自己,不知不觉,宋姮已将他当成了最亲近的人,她道:“那要不哥哥进屋喝杯茶暖暖身子。”
刚说完,宋姮便有些后悔,沉雨院离这儿不远,还不如让宋嘉言先回去换身衣裳,这样穿在身上,可是会冻坏的。
谁知,宋嘉言答应的很快,他点头道:“好啊。”
宋姮还是要提醒他,“哥哥你的衣裳湿了,要不要先回去换一身。”
宋嘉言道:“不必,我让鸣筝去拿干净的衣裳过来换。”
鸣筝跟在后头听到了宋嘉言的吩咐,快步走去沉雨院拿衣裳。
虽然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他都这样说了,反正里头也有换衣裳的地方,宋姮便不再多说,她道:“哥哥请进。”
春莺留在房内,见两人都淋湿了回来,便赶紧吩咐手底下的人去煮姜汤,宋姮又让她去煮一壶茶。
春莺赶紧安排下去,那丫鬟要走时,宋姮说了一句:“用梅落茶泡。”
这时,春莺道:“姑娘,去换一身衣裳吧,免得冻坏了身子。”
宋姮点头,让宋嘉言稍坐,自己跟着春莺进内室换衣裳。
宋嘉言在茶榻上坐下来,不多时,宋姮便从里头出来了。
她身上已然换成了藕荷色对襟镶边卷草纹褙子,搭配白绫长裙,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如绸缎般覆在脑后。
宋姮在茶榻对面坐下,春莺拿了一块干净的巾帕准备给她擦头发,经过宋嘉言身边时,听到男人说了句:“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