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厌憎这只雌虫在他眼前玩的小把戏,这些年虫族社会出台的所谓的雌虫守则在这家伙眼中和废纸一样。
但凡眼前的雌虫能谨记其中的一条,他也不会毫无自知之明地在他眼前乱晃。
“你是不是觉得我对你一点威胁都没有?”
“但除了不能让你怀蛋之外,没有什么是我现在这具身体做不了的事情,商问,你明不明白?”
在对这家伙毫无自知之明的厌憎中,兰图祭也多了一分无奈。一般说来,只有雄虫会被教导要多几分警惕心,少着了那些狡猾的雌虫的道,他倒好,还得反过来教育一通。
兰图祭还想再说点儿什么来发泄一下自己长久的积怨,但商问虫纹的剧烈波动使得他不得不把注意力重新集中回商问身上。
那是恐惧。
清楚的,深刻的恐惧。
牢牢地烙印在了虫纹,以及在那青年墨色的眼眸里。
这青年经历过战场,但他对这几句话的恐惧,更胜于死亡。
……
人与虫族的差距,雌虫与雄虫的差距,似是可以清清楚楚地被陈列在他面前。
茫然着,畏惧着,又憎恨着。
像他那样被捧着长大的雄虫,像那些早已被这个社会的风气所浸染的雌虫,如何能懂得他刻印在灵魂间的恐惧?
到底是他这些日子太过安逸,还是他给予的好意足以让这只虫子误会?
“把手松开。”
商问不费多少力气便挣脱了钳制,看着那漂亮的金眸之上笼罩了一层迷茫。
商问不禁在心底苦笑。
兰图祭这样的虫已经别他那便宜爹,比前段时间被他打了一顿的雄虫洛瑞好上不知多少倍。但就算是人与人之间的悲喜也无法互通,更何况人与虫呢?
感觉自己需要平复一下心情的商问指了指不远处的店铺。
“那边有卖春虫奶昔,你要不要喝?”
春虫奶昔算是贺君的标配,虽然叫这个名字,但原材料与乳制品没有半毛钱关系,是一种带着甜香的植物打成的汁液,依靠着强大的联想能力,勉强能品出点儿带了花香的奶味儿。
但虫族在吃喝这两方面的研究实在有限,故而这种喝一杯就让商问怀疑起了人生的奶昔在首都星出乎意料的还挺受欢迎。
商问一脸沉重地捧了两杯春虫奶昔回来,一杯丢给兰图祭,一杯自己犹豫着该怎么灌下去。最终在虫族社会与人族社会皆穷惯了的灵魂看在星币的面子上,摆着一张苦哈哈的脸牛饮半杯。
当然,即使装作认真喝奶昔,落在他身上的目光也让商问感觉越来越别扭。
“你看我做什么?”
身侧的少年相当僵硬地把头偏向了一旁。
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间反复横跳几波,而后才用依旧冷硬的语气问道:“你生气了?”
商问略有惊讶地看向兰图祭,兰图祭干脆留给他一个后脑勺。
这小子。
他都两世重生了,跟一个刚进第二阶段的小屁虫闹脾气。
不至于不至于。
“没生气啊。”商问含糊不清地说道。
“但你知道,我对你没那种想法。”
黑发黑眸的青年捧着那杯春虫奶昔,用稍显郑重的语气慢悠悠地说道,似乎想到了什么,那稍显硬朗的脸部的线条都变得柔和些许。
他的眉眼带了几分与自己达成解脱的轻松。
“我把你当朋友的,小祭。”
他只解脱了自己。
在这前一秒,兰图祭还不太明白,为什么他看这只一点尊敬都不曾有的,已经习惯笑着把事情糊弄过去的雌虫,会觉得这么火大。
心底的这丝火焰不知什么时候就已经燃起,而后越烧越旺。
直到这一秒。
“哎,你头顶上是什么?等等,你先别动。”
这只相当令人火大的雌虫抱着奶昔凑过来,在只需伸手即刻碰触的距离内,按住他的肩膀,踮起脚尖,从他的头顶拿下什么。
“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原来就是一片叶子。”
商问在端详那片绿叶,细细的,窄窄的,叶脉清晰可见,明亮的翠色倒影在墨色的双瞳里。
青年把树叶一丢。
树叶随着风飞了。
而青年骤然抬头。
“你发烧了?耳朵好像有点红。”
直到这一秒。
他明白了心底的这缕名为不安与愤怒的火苗究竟来自何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