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对夫妻一看就不正常好吧,还有你这家伙,跟人走的时候,表情安定的那么假,一眼就能看出你不正常了!”
“要不是有趣,谁要来找你玩啊。”
她撇了下嘴,抬眼道:“我不来的话,你觉得林太郎会理你吗?”
又是【林太郎】……
白川玛菲亚咬了下嘴唇,眼睫颤动的相当厉害。
她现在确信了:【林太郎】这个词,果然也带着什么敏感信息!
为了避免在并不安全的公共场合突然晕倒,玛菲亚下意识便抬眼去看了看林太郎本人,殷切的期盼着他拿出恋|童|癖该有的糟心脾气——别再只是单纯的哄,赶紧做点什么动作,控制一下这个情绪激动的小可爱啊!
结果殷切的眼神才递过去一半,状似正在发脾气的,和状似正在投入哄人的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僵在了原地。
下一秒,爱丽丝啊啊啊的喊了出来。
“你这家伙有完没完啊!”
要不是手边没有何用的东西,玛菲亚觉得她可能都要信手砸人了,“我可警告过你,不准假装可爱的去看林太郎的吧!你那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指望林太郎放弃我去哄你吗?”
说完一扭头,叮嘱说:“林太郎也不准看她!”
被提了这样蛮横要求的“林太郎”本人,接着这一打岔的空隙,成功缓解了那一瞬间的僵硬,这会儿像是挺无奈的回首冲玛菲亚笑了一下,眉眼弯弯看不清神色,满脸都写着“请您见谅啊”的歉意。
笑的白川玛菲亚莫名觉得后颈一凉。
那边厢,笑眯眯的男人已经自然的转过了身,大呼小叫的说:“爱丽丝酱吃醋的样子也好可爱呢!”
他的声音再次变得膈应了起来,一个劲的碎碎念:“一直对我那么冷漠的,我都怀疑自己被讨厌了……”
“中年大叔不要妄想别人会为你吃醋了好吗!”
只剩玛菲亚孤零零的站在一边,再想去看时,刚才男人那藏在漫不经心之下、几乎快要实质化扫过她身上的视线,瞬间变得就像是她的错觉一样。
无论玛菲亚怎么样努力的回想,耳边此起彼伏的,也只有林太郎,爱丽丝酱,林太郎,爱丽丝酱这样车轱辘式来来回回的废话。
没道理啊……
她试图观察许久,最终还是一无所获,最后兜兜转转的,眼神反而落在了他腰侧。
她发现这位男士之前揣表格的衣袋里,还放着一张证件一样的东西。
这个距离,只能看到张缩小的照片,就是眼前这个(可能很花心的)饭票本人。
下方是名字,也只能看见一半,写的居然还是汉字。
【森】
玛菲亚想,原来姓森哦?
那连起来读,爱丽丝这个饭票的名字,是叫【森林太郎】吗?
森……林太郎。
更熟悉了是怎么回事?
玛菲亚打刚才就一直蠢蠢欲动的脑子,终于因为这个名字破开了阀门,她在巨大的眩晕感中眼前一花,脑海中嗖嗖嗖闪过去一沓厚厚的试卷。
【填空题第一题】
她脸色虽然依旧苍白,但总算没再出虚汗,轻而易举的捕捉了一个确切的画面,情不自禁的跟着读出了上面写的打头的三个字。
“森鸥外。”
还是挺标准的日文发音。
“唉?”
就在她双眼飘忽自言自语的档口,不远处自娱自乐中的两个人,又是同时一顿。
“你为什么会知道林太郎的名字?”
问话的是爱丽丝:“他这么有名的吗?”
说罢,她还瞥了林太郎一眼,看的对方下意识叹气又挠头,于是又切了一声,追加了一句嫌弃道:“不就是个随处可见的大夫而已吗?”
玛菲亚让她的话稍微扯回了些神智。
她眼前的世界充斥着五颜六色的噪点,此时强撑着仔细打量了一翻这位森先生,但能看出的的东西着实有限。
他大部分时间都只面对着爱丽丝,从玛菲亚的角度,只能看到个五分之一的侧面,打眼一看就是个背影,除了白大褂能让她联想到夏马尔,确实没什么特别眼熟的地方。
事实上,西西里附近穿白大褂的人很多,要不是爱丽丝说,玛菲亚都没意识到,她找的这张饭票居然还是个医生。
真好啊。
不止包吃包住,言听计从,长得挺帅,还能顺带负责看病呢……
但想到【医生】这个关键词后,她脑子里再次闪过那张试卷,心说他叫森鸥外唉,当医生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毕竟填空题第一题写的很清楚:
森鸥外,原名_______,日本医生,_______,______,药剂师,翻译家,其代表作为《_______》和《_______》。
是19世纪明治维新后_________的代表人物,和_________,_________一起,并称为日本近代文学的三大文豪。
试卷底下一同闪过的,还有另一张白底蓝字的纸条,貌似是谁拿圆珠笔打的小抄。
相关的答案,写在左下方很小的地方。
分别是【森林太郎】【小说家】【评论家】,代表作为《舞女》和《阿布一家》。
然后在最上面拿红笔补了一行小字,写的是【浪漫主义代表人物】。
标·准·答·案!
而【三大文豪】这个关键字下面,还专门划了线,仿佛是个被老师刻意强调过的重点。
玛菲亚顺着脑海中闪烁的画面努力的看,终于看清了【三大文豪】这个知识点后面跟着的三个名字。
分别是:“夏目漱石,森鸥外,和芥川龙之介。”
“你说什么?”
玛菲亚被耳边响起的声音惊的猛然回神,敏感的耳垂捕捉到说话人呼出的热气,下意识便想往后退。
结果她脚下正沁着一汪热血(来自于一言不合被搭档反杀的妻子女士),半干不干黏黏腻腻的,赶上鞋底将要打滑的档口,瞬间就要摔倒。
结果左肩突然一热,原本已经偏移的重心,被搭在肩膀上的手掌轻巧的推回了原地。
“要小心点啊。”
白川玛菲亚闻声抬头,只见爱丽丝的饭票先生,不知何时已经弯腰站在了她眼前。
那双看不透的眼睛依旧让人下意识想要避开,但仔细一看,对方也只是很正常的、满怀担忧的注视着她而已。
玛菲亚心想难道别扭是因为他瞳孔长的比较小的缘故吗?
然而随着她面无表情的因为疑惑而眨了眨眼,男人曲起的指节像是被忽闪的睫毛柔化了,捏在她肩膀上的动作慢慢变成了轻轻的放着。
他的拇指贴在玛菲亚衣领的边沿,指尖一点点的地方,虚虚贴在女孩的皮肤上方。
此时此刻,那一点点的循环最末端,正几不可查的颤抖着。
在白发小女孩被宽大帽檐半挡住的上方,从她看不明晰的高处,男人几乎可以说是炙热的眼神,长久的停在自己的拢住了女孩肩膀的右手上。
因为她无意间一句话而瞬间紧缩警备起来的瞳孔和神经,终是在这一点点碰触的“安抚”下,慢慢恢复了正常。
他的背后,金发的小女孩双手抱臂,仰头哼了一声。
玛菲亚好奇的去看她。
比起深浅不明的森鸥外,她对勉强算是找饭票届的前辈爱丽丝,反而生出了不少下意识的亲近。
——要不是脑内不受控制的思维活动太剧烈,玛菲亚肯定当场找她取经,学习先进经验了!
但也正是因为脑内活动太剧烈,她其实不太能分出精力来注意现实世界,半点没察觉到自己刚才【没有前因后果的,突然说出几个名字,说完了还要念念有词】的行为,看着跟神经病一样。
她甚至都没注意到,林太郎恢复正常以后的瞳孔,根本就没有她想象中那样小的异常。
“夏目漱石。”
白川玛菲亚一字一顿的念出了这个三选一后最耳熟的名字,脑内乱闪的思维火花一个劲的自我发散,最后不约而同的凝成了一句话:
“今晚的月色真美。”
这句就很熟悉了!
她下意识捏了下自己的耳垂,信心满满的想,不止这句话熟,这背后的梗她也知道的一清二——
“我说这位小姐,要注意一下医生的问话哦。”
只在最开始问过一句“什么”的中年医生叹了口气,落在小女孩肩膀上的手掌缓缓摊开,自然的以指节划过对方稚弱的颈项,蹭着耳侧未干的冷汗,轻柔却不容拒绝的贴在了女孩子冰凉的额头上。
“是癔症了吗?你刚才在说胡话哦。”
他的声音温柔的吓人,听的玛菲亚耳垂都止不住的哆嗦了起来。
不过声音好听也不能骂人啊……
“才不是说胡话呢。”
因为医生的打断,她不得不花费些额外的心力,艰难的揪住这一撮灵感的尾巴,有气无力但不甚耐烦的切了一声(其实看不太出来)。
“我难得一次想起什么东西的时候,没有头疼到晕倒,你不要随便打断我啦。”
说完还看了眼饭票的主人,意思是:你管一下他哦。
“唉。”
爱丽丝转头没动,反而是男人不为所动的发出了一声代表疑问的感叹,贴着她额头的手掌,还得寸进尺的蹭了蹭。
因为很温暖,玛菲亚不得不承认还挺舒服的,下意识眯了下眼睛。
虽然这个神情变化被帽檐挡住了大半,但出现过就是出现过——于是下一秒,男人的拇指便轻轻一动,状似无意的直直落在了她的眼角处。
“脑内妄想是很严重的神经性疾病哦。”
“小孩子在神经发育不完全的阶段,又是脑内会异常放电,这种情况下,会说些前言不搭后语的奇怪词汇,偶尔还会丧失短期记忆。”
解释了两句说,这男人抬手就要来扒拉玛菲亚的眼皮,还很熟练的从兜里掏了个小型手电筒出来,按亮了就想往她眼睛里照。
“我都说了不是在说胡话——”
“你只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而已,”男人的声音沉静异常,半点听不出之前哄人时的丧和粘,“我就是日本人呀,要知道在日文的语境里,根本没人会取漱石这样的名字呢。”
他像是把玛菲亚当做了闹腾的儿科病人,说服教育信口就来:“Mafia这个名字有点少见,但白川是日文的罗马音吧。
“你是混血儿,可能不太懂,我却是很了解的哦。”
他这么说,玛菲亚就有点不服了。
——我可是上过日本近代文学史选修的人!
说起来,她期末那张卷子之所以只得了59分,就是因为森鸥外这个填空题:
在空格分姓和名两节的情况下,她把【森\林太郎】,填成了【森林\太郎】,这才万般饮恨的挂了科的!
这没头没尾的念头是突然袭上脑海的,还没等白川玛菲亚的主观意识辨认出上面内容到底是个啥,便立刻散成了细碎的文字。
最后只剩一个【叫森鸥外的果然都很烦】这样的结论,控制着她的面部神经,毫不遮掩的冲着医生翻了个白眼。
是鼓起一边脸颊,眉目半敛,超级可爱的那种白眼。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的耳边捕捉到了一丝像是男人喟叹的声音。
玛菲亚于是敏锐的抬起头来,森医生的表情却一如既往。
男人落在她额头上的手自然的拿开了,然后落回自己的头上,试了半天后,语气无奈的下定论到:“你出了太多冷汗,把皮肤都浸凉了,焐了半天也不见热——不过这样也好,最起码确定了你没有发烧。”
玛菲亚心说这难道是在讽刺她烧晕了说胡话吗?
“没有哦。”
“因为玛菲亚很可爱,所以说什么都可以是对的。”
男人的非常语气理所当然,神态自然的让人觉得他只是说了一句相当普通的话,一不注意就会忽略掉内容:“我只是担心一下你的身体而已。”
有那么一瞬间,白川玛菲亚觉得自己在这位医生的眼睛里,看到了和“丈夫”先生一样的深重又浓烈的触动。
但下一秒,这触动便风一般的便消失了。
这个男人眼睛里的神色,又变成那种看不出深浅的“普通”。
医生双手插袋,轻声劝阻说:“但我觉得是对的也没用呀,这种身体上的【异常】总归是客观存在着的,玛菲亚酱还是要积极点去看看医生才好哦。”
他像是无可奈何的苦笑了一下,“比如在【脑海里突然出现了一个根本不符合日本人取名规则的日本名字】的时候。”
——这不还是在纠结夏目漱石吗?
玛菲亚撇嘴,心想你鸥外这个名字其实也怪怪的,怎么就不能理解一下人家呢?
她脑内那张小抄图片清晰的很,在森鸥外的下一行,就清清楚楚的写着:
“夏目漱石,原名夏目金之助,笔名漱石,取自《晋书·孙楚传》。”
她念的也是清清楚楚的。
在玛菲亚看不到的角度,森鸥外的眼神长久的落在女孩身上,时不时便忍不住要在她脸颊上逡巡一番的轻薄赞叹,和因语言内容而越发深重的惊讶,正扭曲般的一再自他眼底交替出现着。
反而是被注视着的女孩子没什么纠结的意思,抬手敲了敲脑壳后,还在那一个劲回忆——她记得这段是要默写的文言文,老师划重点时让背过!
想到这里,念头一如既往的在脑海中散成碎片,倒是背诵的记忆浮出水面,她下意识嘴唇轻启,跟着本能念说:
“王曰:‘流可枕,石可漱乎?’孙曰:‘所以枕流,欲洗其耳;所以漱石,欲砺其齿。”
念的还是超标准的中文普通话。
比之前那段日语熟练多了。
念完之后她不知怎么的,居然有点骄傲。
那边厢,森医生眼底的风暴在她抬头的瞬间消失无踪,像是无可无不可的笑了一下,饶有兴致的重复道:
“是叫夏目……金之助啊。”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没有看过文野的女主,也只能靠近代文学史选修了不是吗?
夏目老师的黑历史正蠢蠢欲动,他的学生整个人都跃跃欲试了呢……
最后惯例求个留言,诸君早上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