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灵鸡汤界里,曾经流传着这样一句老话,说每当世界过于繁杂的时候,适当的发呆,可以净化心灵。
白川玛菲亚于是面无表情的净化了有半个多小时。
屁用没有。
断手还是那个断手,残存的血液流干净之后——怎么说呢——她面无表情的低头看了下:单外观而言,皮下大部分失血之后,居然变的好看了一点。
但这个手感……
女孩子若有所思的咂了下嘴,摸起来跟生猪脚似的,意外有点恶心。
不过捏久了,也就真的和捏一块冷猪肉差不多了,玛菲亚当年兢兢业业刨垃圾堆的时候,捏过比这恶心一百倍的东西。
——毕竟客观来讲,斯夸罗的手长得还是很美观的。
玛菲亚能被吓住,主要还是因为太突然了。
上一秒,它还长在一个其他部位也同样美观的少年人身上,下一秒,就滋了白川玛菲亚一身的血。
她那个抬手去接的动作,纯粹是下意识的,显然有些用力过猛。
现在同一个姿势僵久了,指节有点不受控制,似小拇指这等的循环末端的最末端,甚至已经开始出现抽筋的症状了。
什么叫无妄之灾?
这就叫无妄之灾。
然后白川玛菲亚悲哀的发现:哪怕自己的手都要抽抽废了,因为斯夸罗并没有真的上手打她,所以在莫得病假的情况下,她依旧要靠着这双正在抽筋边缘大鹏展翅的小手,写出两份合计起来至少三万字的心理学实践作业……
咦。
学号101的白川学员,面无表情的看了下窗台外面,寻思着她刚才到底是为了什么,居然没有选择爬空调外机去三楼呢?
——要是她现在正扒在墙面上,只要原地一松手,直接就可以摔出个二级伤残来。
那可是二级伤残!
最少值三个月的病假!
白川玛菲亚如此这般心算了一番,情不自禁往窗边走了几步,很认真的考虑起了低空跳楼骗病假的可能性。
然后在她差点就付诸行动的档口,一位恰巧路过的保洁人员,打断了这一不正当行为。
这是个身材十分雄壮的大妈。
她推着一辆满载工具的清洁车,走起路来咣当咣当的乱响,眼睛锐利的如同鹰隼,隔着老远的距离,嗖的一下,就戳在了玛菲亚脚边那一滩还浸着纱布的污血上。
然后她气势汹汹的就推车过来了。
白川玛菲亚此时尚在跳楼与否上犹豫不决,猛地一抬头,只见一坨庞然大物正面冲击而来,下意识就退开了一步。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看大妈这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她居然莫名其妙的就有点心虚。
于是她还试图解释了一句,说:“这地上的,都不是我流的血……”
我就一路过的!
保洁大妈根本不信。
她原本就翻着白眼,听了这话后连嘴角都开始往下撇,一副很懂的样子,反问说:
“你刚才跟人打架了?”
这真是个好问题。
但白川玛菲亚觉得,单纯“打架”这个词,它根本就无法形容她刚才都经历过啥。
干脆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很一言难尽的样子。
大妈原本可能还想和她聊个天什么的,还没等后话出口,就叫她这表情直直的膈应到了。
这妇女斟酌着往后退了半步,先是低头看了看地上血,又仔细观察了一下她手里的手:“什么啊……”
她的声音莫名有些尖酸刻薄。
“小姑娘你这不是打赢了了吗?”
大妈撇嘴,小小声道:“摆出这副脸色,是给谁看呢哦……”
玛菲亚无故遭怼,满头都是飘飞的问号。
那边厢,大妈依旧保持着翻白眼的姿态,淡定的在地上撒了堆土,盖住血液后,用小铲子唰唰一通乱杵,等吸附的差不多了,再动作娴熟的将其全部扫进了簸箕里。
最后的最后,该大妈王者一般的双手叉腰,将这清洁现场仔细大量了一圈。
哟豁。
她眉头倒竖:还有块残骸没收哦?
——遂上前一步,左手抄着那个装满垃圾土的篓子,右手唰的往前就是一探,分分钟准备接收掉玛菲亚捏着不放的那截断手。
惊的玛菲亚下意识往后躲了躲。
大妈跟着这个动作愣了一下,然后秒懂。
“你这是要留作战利品的是吧?”
她的语气仿佛司空见惯。
“也不——”
“不什么不,”大妈切了一声,嫌弃道:“要留你就赶紧找个东西装起来啊!”
说罢,根本不等玛菲亚反驳什么,便熟练的从工具车下层掏了个保鲜袋出来。
她三下五除二将其抖搂开来,一点不温柔的直接拽过斯夸罗的断手,将就着塞进了袋子里,然后敷衍的打了个活结,又反手扔回了女孩子怀里。
啪。
随着这一声塑料响,白川玛菲亚抱着一截被包装过的人类肢体,眼神更加不明所以了。
那边厢,大妈可自然的就开始教训人了。
“你就这么一路拿上去,”这口气完全可以说是命令了:“等领了标本收纳罐,才准把它从袋子里拿出来!”
“行政楼今天的清扫工作已经结束了,我不管你赢的是谁,一直拿在手上又想炫耀什么,反正我已经记住你的学号了——”
她威胁之意简直溢于言表:“你敢给我在地上多滴一滴污血,我就到教务处记你一次处分!”
白川玛菲亚:……
保洁大妈:“听到了没有,听到了回话!”
白川玛菲亚:……
白川玛菲亚:“哦。”
“哦算是个什么回答……”
大妈似是不满的哼唧了这么一声,倒也没再计较,丢了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便雄赳赳气昂昂的推着车就走了。
被留在原地的白川玛菲亚,没由来的丧失了继续进行跳楼活动的兴致。
她顺势松懈了力道,靠着墙壁闲闲的打了个哈气。
大妈拿出来的袋子,可能专门就是干这个事儿(指装人类肢体)用的,封口处还印着份黑底的表格。
上面注明了,可以填写【肢体原主人的姓名】,【肢体的具体部位】——以及【进行保鲜处理前,提交者是否要在该块肢体的某个部位上,纹个名字什么的以作留念】等等。
正式的稍微有点毛骨悚然。
玛菲亚其实是不害怕这个的,就她早前那生活环境,人吃人的事情也没少见。
但那必须得偷偷的做。
——毕竟大家都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人,要是还能肆无忌惮的能吃人,生存环境只会无止尽的变得更加险恶。
所以【吃人】是条被默认要死守的底线。
最起码表面上是这样。
反倒是这个自诩为学院的地方,坦然的她都有点接受不能了。
白川玛菲亚漫无目的的对着塑料袋打了会儿哈哈,突然间灵光一闪——
女孩的眼睛里亮起了两撮高光,拎着袋子吭哧吭哧的开始爬楼。
——她意外的没有去大妈指过路的标本收纳库,而是转道四楼,直直走向了教务办公室。
这所学校的所有课程,不论是内容、教育方式还是考核办法,都相当与众不同。
以【心理学】这门课程为例:
要么,你乖乖写几万字的观察论文和实践报告;
要么,你直接骗来一个愿意为你去死的舔狗,把他弄死之后,当作业原地交了。
前者,可能还要看老师的综合评价来算成绩,而后者——只要经验证了死因是真的,这门课的学分可以直接加满!
换句话说,直接毕业。
白川玛菲亚是吃过一次选课亏的人了。
于是她就想:战斗类课程是必修的,这次虽然依靠补考时的PY操作成功混过去了——但下学期,它又是一个新的循环了。
她总归是要选一门去上的。
战斗类课程什么的,每天起早贪黑,满身臭汗,累死累活还要各种挨打。
最糟心的是学出来屁用没有(毕竟到目前为止,白川学员主要职业倾向,还是混吃等死有退休金的文员or教师)。
她连斯夸罗说出的那句【你所看到的未来】都懒的往深了去追究,哪里的闲情逸致为这些原因浪费时间?
要是真的不得已,学了也就学了。
可是现在,玛菲亚低头看怀里的袋子,心想有它在的话,我未必不能再PY啊!
随着一阵清脆又富有韵律的敲门声响起,教务办公室内,传来了值班老师懒洋洋的一句:“进来。”
这还是个烟嗓。
白川玛菲亚在门口深呼吸一次,推门进屋。
她和这烟嗓老师的办公桌差不多高。
老师打眼一看门口,先看到的是一捧随风摇曳的白色小卷毛,当即便是一愣,然后视线慢慢往下转,才看清这是个小小的学生,手上还拿了个塑料袋。
一见这眼熟的袋子,中老年男子眼中的愣然瞬间便成了恍然大悟。
“库管值班室是楼下那间。”
老师还挺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最近风干机和真空机都好着呢,你在门口挂着的表格上签个名,就可以直接用了。”
“不过你那是只新鲜的手臂吧?”
“要是想选湿保存的话,福尔马林得你自己去3号仓库领。”
“对了。”
他又补充了一句,“押金条上除了学号,把宿舍号也写上,化学防腐需要三天左右的处理期,到时候教务会直接把东西送到你宿舍里——”
“我不是来做标本的。”
白川玛菲亚在大多数时间里,其实是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贫民窟这两年激情燃烧的岁月,着实帮她戒掉了不少消耗热量的无关生理性行为。
习惯成自然。
现下,哪怕是很认真的想皱眉,旁人也只能从眉目间,隐约看出一点点苦恼的样子来。
是很可爱的那种苦恼。
看的老师先是下意识露出了个意外耐心的好笑神情,嘴角都勾起快四十五度了,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她说了些什么。
“唉?”
“不做标本吗?”
“不呢。”
女孩子一边乖巧的摇着头,一边将手上的袋子往上举了举,说:“我是来交作业的。”
“交……”老师硬生生改了下口:“哪一科的作业?”
“剑术!”
举着个塑料袋的小女孩淡定的上前两步,坐到了办公桌对面的登记座位上,毫不心虚的汇报说:
“我下个学年的战斗类课程,准备选剑术。”
“这个,”她把袋子往前推了推,示意:“是拿来当结课作业的。”
就她现下这个身高,坐到椅子上,脚都够不着地,往前推东西那一下,憋着劲跟要爬到桌子上了似的。
看的老师忍不住又笑了一下。
他打着哈气开了电脑,一字一顿的按着键盘。
输入学号101。
“是叫白川……玛菲亚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