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嬷嬷带着人检查屋里的门窗熏笼,雀丫年纪不过五六岁的年纪,不多时便不停的打哈欠。陈嬷嬷见了笑道:“果真是孩子。”便让雀丫去外间躺了,她和木香铺了被褥在里间的榻上休息。
两人瞧着迎春似乎睡了,不免放松了些,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开了。
木香低声道:“听说今儿大姑娘来了,还赏了跟前的人?可惜我那会儿竟不在。”
陈嬷嬷笑道:“又不是什么正经赏赐,不过是每人赏了一吊钱,你还把这点钱看在眼里?”
贾赦对眼前的得意人儿是在不吝啬的,成百上千的银子撒出去也不吝惜。黄氏之前得宠,自然手头阔绰,对迎春身边的人的三五不时的就有赏赐。
木香道:“原来自然是看不上,咱们奶奶在的时候,老爷多少赏赐不给?只可惜如今姨奶奶一朝去了,老爷那性子从来是只看眼前人的,依着太太的性子,以后还不知道该如何克扣呢?再说嬷嬷不也后悔那会儿没能在跟前吗,难道不是为了这赏钱?”
迎春听了心内一哂,这些人倒是把贾赦的性子看的挺明白。又继续竖着耳朵细听,这是她这段日子以来了解贾府的重要途径。
陈嬷嬷叹道:“你也把人看的太浅了些,我如何是看中这钱,不过是可惜没能在大姑娘面前露个脸罢了。大姑娘如今管着家,多少人想在她面前露脸都不能的。”
木香道:“你怎么想着这个?她一个姑娘,再能干也没有管到隔房大伯院子里的道理。就是露脸了又能如何?”
陈嬷嬷道:“我哪里就是为了我,还不是为了我家三儿。我们家那小子原来年纪小,一向在二门上当差,如今他们这一批年岁也大了些,依例要分派到各处去。我倒有心让他到外头铺子学个算数记账的,将来干个采买也体面,可却不知道哪里求去。原来姨奶奶在时,她人善又得大老爷、老太太的意儿,只当她长久下去,咱们也得个造化。奶奶如今一去,倒弄的身边的人不上不下了起来。奶奶贴身服侍的那些人,这些日子不是被太太寻了错处撵出去了好几个?下剩的只怕也呆不了多久了。”
木香听了也不由得沉默,黄氏身边那几个大丫鬟平素在府里也是极得意的,如今顶了犯了错的名头出去,下场也只能是被胡乱配人了。
见木香不吭声,陈嬷嬷也不由得宽慰道:“咱们伺候姑娘的还好些,前途到底系在姑娘身上,只要姑娘好了,咱们再不济也有个去处。”
木香轻声道:“姑娘如今这么小,哪里指望的上。”
陈嬷嬷也知道白天那场官司,拔下银簪子骚了骚头,轻笑道:“不就是白天那边又让人来闹了吗,又算什么。你这蹄子素日说你们没经过事儿,你们还不服气。
再过两个月咱们姑娘就服满了百日,还这么一个人在院子混住着也不像话,总要跟着长辈有人教养才好。太太前一段儿作践咱们姑娘,老太太、老爷岂有不知道的,不过不发作罢了。有了这遭儿,老太太恐怕不会放心把姑娘留在她身边,说不得要依着大姑娘的例养在身边。到那时候,不奉承大姑娘、老太太难道还奉承前院里的那人不成?”前院里的那人说的却是邢夫人了。
木香翻了个身面向陈嬷嬷,“嬷嬷可不是在逗我玩呢,老太太如今忙成那个样,怎么有工夫照顾小孩子。”
陈嬷嬷道:“你怎么又犯傻气,又不要太太亲自照顾,不过问上两句衣食住行,有什么麻烦的,不过就是个名头罢了。真正照看的,还是咱们。只预备着将来说亲好听,养在老太太屋里和养在姨娘跟前的到底不同。”
迎春一直装睡听二人闲谈,听到这里不自觉动了一下,孙嬷嬷和木香连忙停下聊天。孙嬷嬷过来掀起帐子看了看,见迎春闭目仍安稳的躺着,遂将被子掖了一下。二人也不敢再说话,吹了小灯各自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