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春夹了一块桂花燕窝糕一尝,只觉甚为合口。又尝了几筷子别的,就朝王夫人笑道,“这桌菜必是周姐姐的手艺了。她如今帮妈管家,平日里也忙,倒麻烦她整治了这么一大桌子。”
王夫人道:“你自小爱吃她的手艺,可惜跟着老太太也不能常吃。难得你来,自然是让她做的。”
周瑞家的也跟着笑道:“姑娘还记得我的手艺就是我的福气,难得孝敬姑娘,哪有什么麻烦的。若姑娘多吃几口,就是我的虔心到了。”
元春听了一笑,方继续吃了起来。
用饭毕了,房内丫头们抬了桌子下去,王夫人拉了元春上炕喝茶消食,屋内只周瑞家的并抱琴伺候着。
王夫人细细问了这几日太太房内的情形,才叹道:“如今太爷眼看着就大好了,我的心也放下一半。总算不枉我日日抄了经供在佛前。若菩萨果然有灵保佑了你,便是折了我的寿数,我也是愿意的。”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元春却蓦然红了眼,“妈这么说,叫女儿如何担待的起。不过是女儿的命数,若劳累了母亲岂不是女儿不孝?”
王夫人握紧了元春的手,“你是我身上掉下来的,我怎么能不悬心。若不是去年那事耽误了你,你现在也该议亲了。好容易事情平息了些,老太爷身子又坏了。前些日子我夜夜不能安寝,生怕万一……去了,误了今年的选秀可怎么办。”
元春今年已然十五,自小被贾母、王夫人精心教导,德言容功都是上上之选,又系出公府,自然是京中一等一的闺秀。虽幼承庭训,不敢有矜骄自傲之心,却也曾暗暗许愿希望得一个家世人品才貌俱佳的如意郎君。
贾母、王夫人的心思自然更近一步了,以为凭着自家姑娘的人品,便是王孙公子也配的。
事实也确实如此,自元春豆蔻之年来,提亲之人络绎不绝,其中不乏侯门公府的门第。贾府这样的人家,虽然免不了要参加选秀,但若真的两家看对了,去向宫里求个恩典,也是没有不准的。
去年贾母王夫人本已相中两家——端郡王家的二公子是极上进的,只可惜不是世子;赵侯爷家的嫡长孙倒是长子嫡出,门第圣眷上却输了端郡王家一成。
这边贾母王夫人还在权衡,谁知四月间废太子谋逆事发,圣上龙颜大怒,京中一时天变。贾家也遭了雷霆之怒被圣上下旨申斥。贾代善虽没有被下狱,却也卸了差事,只让在家停职候审。
那时京中人人自危,抄家灭族的颇有几个亲王侯爷,荣国府与太子也确有些难说的瓜葛,贾代善忧思郁结下一病不起,偌大一个国公府竟似天塌地陷一般。
元春的亲事在贾家的倾覆之危前自然悄悄湮没了。
事实上,从贾家被圣上下旨申斥之日起,以前围在荣国府周围逢迎的人家就如鸟兽散去,曾与贾府相看的几户人家更是生怕被牵连了去,虽没有诋毁元春之言,也免不了在众人前说上几句贾家大姑娘才貌虽好但未免沉闷的评论以撇清关系。
旁人如何感叹人情冷暖且不提,元春一个十五岁少女经了此番变故,更是心中悄悄立意,日后必要搏一番造化给众人看看。
只是如何搏一番造化,元春心中也只有一个模糊的想法——今年又是大选之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