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间私立医院内,一个集中病房躺着七八个同一天送进来的病人,据说是因为打架斗殴,但具体的医生护士都没敢多问,毕竟这群人一个个的看着凶神恶煞的,只有一个样貌平平剃着寸头的男人看着平易近人些,但其他混混总是叫这个人什么哥之类的尊称。
即便是这样,医生也愿意跟这个和善的大哥多聊些东西,大哥谈吐风趣,给这个气氛压抑的病房带来些轻松的氛围。
医生查完了房离开后,李雷的脸色便阴沉了下来,这两天他醒了后就一直在和医生套话,他想知道是什么人送他们来的医院,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
“雷子,这也太邪门了,我们那天去找安旭马子的麻烦,怎么之后我就啥也不记得了?我啥也不记得就算了,十几个兄弟都跟痴呆了似的屁都不知道。”隔壁床的熊胖拉来格挡帘一手打着石膏,脑袋上缠着绷带,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是啊雷哥,胖哥,这两天我都跟做梦似的…”一个腿骨折吊着腿的混混接道:“我腿都这样了,我一丁点印象都没有。”
“妈的,稀里糊涂的还被安旭那狗怂又给揍了一顿,杀千刀的!”熊胖骂骂咧咧,骂到情深处往地上吐了口浓痰以示自己的怒火:“呸,再给爷爷我遇见,卸他一条腿!”
“胖子,停手吧,我想来想去,觉得古怪的只有那个丫头身边的男人,总觉得他有哪里不对劲,这帮人别惹了,真邪乎。”李雷打断了熊胖骂骂咧咧的话,又郑重其事的抬头:“我总觉得那人是不是什么精通奇门遁甲的茅山道士?”
熊胖愣了几秒后一脸鄙夷的看着李雷:“二十一世纪了,你还信这个?道士都有了,魔法超能力吸血鬼美人鱼什么的,就都是真的了呗,醒醒吧你!”
思考着离谱又玄幻事情的不只是这些伤患混混们,柳峰正坐在客厅的春秋椅上用指腹缓慢又温柔的揉擦着一枚戒指,这是那天在楼道里捡到的。
这个小物件像是寒冰大学的冬日砸向冰面的一刻石子,重击了他尘封多年的心,开始只有一道道裂缝,后来往日的回忆有如潮水翻滚着将他包围,他发现那些回忆辛辣苦涩要多一些,他自己尚且如此,那她呢…
郭琴察觉到了柳峰这几日的心神不宁,没有过多的打扰这个看起来沧桑多了的男人,只是在每日的饭菜中不经意多加几道他爱吃的菜,虽然他每次只是吃两口罢了。
但她也不恼,有时柳仲书会偶尔清醒,陪她聊聊天,她总是在给柳老爷子揉着肩膀的时候说:“他是个温柔的人。”
她伺候好了柳老爷子,又安稳的把老爷子送回本家,夫妻本分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天也没什么不同,夜深了,柳峰躺在床上一手支着头,眼睛茫然的看着天花板,心思复杂,突然他听到了什么声音,这声音几乎在耳边,清脆又空灵。
几度怀疑自己出现幻听,他皱着眉头坐起来,心脏砰砰跳,拉开床头柜里的速效救心丸含了一片。
柳峰摇了摇头,声音不仅没有消失,还更加清晰,这次他听清了,但是令他心下一惊的不是因为这声音在呼唤自己的名字,而是这个声音过分的耳熟。
事隔多年他也忘不掉的,这是陆思涵的声音。
“老峰,这么晚了,你干嘛去?”郭琴用抹布错着手回头看着匆匆穿鞋出门的柳峰。
柳峰脸色惨白扯出一个仓促的笑:“没事,下去遛遛,顺便买桶油上来,你不是念叨几天了吗。”
明摆着撇脚的谎言,但郭琴看起来并没有在意,她淡淡的笑着送走了柳峰,继续熬着明天要喝的鸡汤。
轻灵的声音引导着柳峰走出了楼,他来到了小区隐蔽一角的花坛前,这个花坛长久无人打扫已经破败不堪,周围连路灯都没有,仅靠月光的照明黑暗又阴森。
“思涵,思涵是你吗?!”柳峰绕着花坛走了一圈并没有看到陆思涵,他额角冒汗脸色惨白,一遍遍的呼唤着她。
怀疑自己思念成疾的柳峰紧紧握着那个戒指,这时花坛里隐隐冒出许多微弱蓝色的光点,微光越来越多就像是一群萤火虫,也像是一片跳动闪烁的星辰,新芽绿枝突破了泥土取代了枯黄枝条开出成片的鲜艳欲滴的淡蓝色的花海。
转瞬间昙花遍开满了整个花坛,柳峰错愕的看着这美丽梦幻又神奇的一幕,震惊的几乎忘记呼吸。
“你说过你最爱昙花,可每次养总是看不到花开,我便送你这一整片昙花,缅怀我们曾经的一切。”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柳峰缓缓的回过头,陆思涵咧着嘴笑着挥手打招呼,三十年不见就像是三十天不见一样的坦然自若,温和文雅:“好久不见。”
“你…你…”柳峰哽咽着,喉咙一阵苦涩,千言万语堵在那里,他就像个做错了事的小孩,无措的死死拽着自己的衣角,最后他深吸一口气,抹了吧眼泪:“…对不起”
听到了迟到了三十年真挚的道歉陆思涵并没有觉得意外,她莞尔笑道:“其实在很久之前,我就已经不怪你了。”
莹莹花海下,他都没有注意到面前的陆思涵也微微发着微光,也没注意到她并没有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