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程一言不发的听着苏沐沐回忆往事，望着远处的城市夜景陷入了沉思。

他深邃的眼中是古亭楼阁山水风貌被低矮华贵的洋楼逐渐淹没，是红白繁华砖墙坍塌被一座座钢筋混凝土的高楼大厦取而代之，手中的烟丝丝缕缕的飘散在风中。

时过境迁，物是人非，曾经月歌也如鸟雀般在自己的耳边诉说过。

人鱼是不会有人类家庭的温暖欢乐的，自一出生就是一个个体存在，整个社会体系就是个体和整个族群，为了保证血统的纯净和强大，人鱼们还在幼年期便会被扔进海底深渊中和深海巨物缠斗生存，只有能活下来的人才能真正作为人鱼族群中的一员生活。

月歌每逢说起这些，心情都十分低落，她喜欢人类的多情，喜欢人类的温暖，喜欢人类的心灵，喜欢人类的聪慧。

她这辈子都希望思想刻板的人鱼族群能学习人类的社会体系，学习人类的感情。

虽然她因为海魂力的强大，早已是下任族长的候选人，但是如今人鱼族群仍旧被老一辈守旧心冷的人鱼长老统治，人鱼寿命千万年，等到月歌掌控人鱼族群的时候不知道是哪个纪元了。

月歌和苏沐沐性格截然不同，月歌的性格看起来古灵精怪，实则内心清冷，能真正走进她内心的人不多。

但是苏沐沐虽说平时脑袋愚笨了些，但她是个十分快乐温暖的人，她能带动周围人的情绪，能真心对待每一个朋友，因此苏沐沐周围的人每一个都很喜欢她，都愿意去帮助她。

两个人也有相似的地方，都嫉恶如仇，都爱打抱不平，都憧憬着世界的和平喜乐。

苏沐沐喋喋不休的说了一顿后，转头问萧程：“你说你活了上千年，是不是可爽了，亲自参与了好多历史书上才有的各种重大事情，去过了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

萧程呼出去一口烟，轻笑：“我翻越了无数的山川，曾放任自己在海中漂流过整整十年，但我也曾亲眼看着亲近之人下葬却无法相认，我还曾亲手把自己朋友的骨灰洒进大海，洒进丛林。这样的事情反复了数十次了…”

“刚开始时，我会因亲近之人的逝去无比痛苦，然而还没等到我从痛苦中走出来，我便要开始各种逃亡，因为容颜不老，我不能在一个地方长久生活…”

“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人类都在追求长生，他们却不知道，长生伴随着孤寂啊…”

“我没有经历过，我也许领悟不到你的痛苦。”苏沐沐抬手轻轻拍了拍萧程的手臂：“但我觉得虽然难免会经历离别，但是你也曾经历无数次美好的相遇。”

“在如此漫长且没有尽头的路上，跟各种各样的人相遇相知，我觉得这就是你独特的人生。”

萧程手中的烟灰落下，掉在了裤子上，然后被一阵柔和的风悄然卷走。

接下来的是长久的沉默，苏沐沐在回味着萧程的话，体会着萧程的苦痛，萧程虽然度过了漫长的一千年，外表仍停留在二十五六的样子，但是他的内心已经苍老了无数个轮回。

苏沐沐跌落进两次萧程的心境，心境中的他仍旧是古时的样子，那或许是他最喜欢的样子，也或许是他最难忘都时候。

而苏沐沐不清楚，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也在萧程的心底泛起了波澜，种下了一个种子。

沉默的气氛被苏沐沐的手机铃声打断，电话那边是是夏晓婷。

“沐沐，我到楼下了，你们下来吧。”夏晓婷开着一辆跟民宿老板借来的银色拉货面包车，那辆商务老板借租出去了。

两人起身准备想办法把这位不知名的人鱼搬运下楼。

她的双腿已经僵硬合紧难以分开，走路是不可能了，而且担心她会挣扎乱叫引来居民们的注意。

但看着萧程倒像是没有这方面的顾虑，他径直走到人鱼的面前，抬手一缕海魂力钻入她的额头，而后她便一头栽倒。

萧程扛起了人鱼，示意苏沐沐前方带路：“你先在前面走，如果有人的话你想个办法。”

苏沐沐打开天台的门锁拉开门，信誓旦旦的说：“都十点了，这个点一般不会有人的。”

苏沐沐比萧程提前一步出门，因为害怕坐电梯会遇到人，因此两人决定步行从楼梯走，只是苦了萧程，要扛着人鱼爬十七层楼梯。

而且人鱼是比人类要重的，因为鱼尾虽然漂亮但是有大量的脂肪，还好这只人鱼的鱼尾还未完全长全，不过也吸收了大量的水分。

两人相安无事的走到了十层的时候，人鱼身上不知道什么东西掉落，噼啪滚下楼梯，但是因为楼梯灯光昏暗，两人没有看清是什么物件。

“谁啊？”昏暗中有个男人声音传来。

苏沐沐和萧程顾不得去捡起掉落的物件了，相视一眼赶紧加快脚步逃跑。

两人走后，昏暗中，柳峰叼着烟走进楼梯间，没走两步便感觉脚下踩到一个硬物。

柳峰弯腰捡起查看，发现是一枚戒指，戒指上隐约刻了几个字母缩写，柳峰瞳孔紧缩，忙用手指擦了擦表面，快走几步走到了明亮处，怕自己看不清又打开了手机手电筒。

看清楚字后柳峰又像是看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东西，用力揉了揉眼睛，往事回忆瞬间冲破他的心房，横冲直撞的在他的脑海中蔓延开来。

手中的戒指在眼前慢慢模糊，柳峰的眼泪从眼角滑落，嘴唇颤抖着呢喃：“思涵…思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