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在“怪物”朝我扑来,用仿佛要将我撕碎吞食般的目光注视着我之时,我的意识被抽出了杀意世界。
百贵室长来到我面前,神情凝重地询问我这一次下井后行动与话语变化的原因。他也注意到了,并且不打算蒙混过去:“你在井中的名字是什么?”
鸣瓢秋人每一次下井的时候,都会在见到“佳爱琉”的尸体时“想起”自己出现在那里的原因,与此同时也会“想起自己”——也就是想起自己作为“神探”的身份,以及作为“神探”而出现在那个世界的名字。
但是我没有。
我两次都在鬼舞辻无惨的井中见到了“佳爱琉”,却只有在第一次的时候说出了她的名字,而且两次我都没有“想起自己”。
在百贵室长审视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时,我没有避开他的视线,而是注视着他的眼睛告诉他:“没有名字。”
这不是假话,因为罔象女并没有为我设定在井中的名字,所以井中的“我”的确没有名字。
百贵室长皱起眉头,显然对于这样的回答并不满意,不过想必他也清楚,执着于我是否有名字并没有太大的意义,所以他换了一个提问方式:“那为什么这一次没有进行推理?”
我这一次在井中的表现,一点也不像是“神探”,反而像是……
“你像是特地去见他一样。”
百贵室长毫不留情地点出了某些东西。
这其实已经是相当明显的试探,尤其我是在早瀬浦局长的安排下进入仓组织,而早瀬浦局长是罔象女与稚产灵的开发者——没有人会比他更了解井中世界的构成原理。
不知道百贵室长具体想到了什么,他眉头紧锁地盯着我看,像是要从我的脸上、从我的表情里看出些什么来,但是很可惜,他什么都没能找到。
百贵室长说:“我会把这些都报告给局长,这段时间你禁止进入任何井。”说罢,他顿了顿,复又补充了一句,“也暂停一切事务。”
不委婉地来说,我被停职了——这就是百贵室长思虑再三后作出的决定。
鸣瓢秋人用复杂的眼神注视着我,在我们视线相交时我能看出来他或许有话要对我说,但是……没有必要了。
已经没有再多说什么的必要了。
在鬼舞辻无惨的井中,我不仅看见了鬼舞辻无惨,也看见了自己。
当我站在他的房间门口,耐心地等待着里面的声音安静下来,等待着里面的一个生命彻底失去活力的时候,从某种意义上而言,甚至可以说是我在等待着犯人将受害者杀死。即便这样想本来就没有任何意义,因为“井”中存在的本就只有“杀意”。
那是由杀意构筑出来的世界,鬼舞辻无惨的井远比我所见的任何一个井的杀意更加浓重,到处都是血腥味、充斥着愤怒与死亡。
鸣瓢秋人太过感性,也正因如此,他才会落到现如今这种局面。
如果进入鬼舞辻无惨的井的人是鸣瓢秋人的话,他是做不出来看着被害者在自己面前失去气息这种事情的——即便没有现实世界的记忆,他也会想要去拯救那些正在死去的或是注定死去的人们。
所以我大概能够明白鸣瓢秋人会想和我说些什么,也能够明白他的话对我而言已经毫无意义。
我径直走向了早瀬浦局长的办公室。
——/02/——
在百贵船太郎的报告提交到早瀬浦局长手中之前,我已经从早瀬浦局长的办公室出来了。
这并非出于对我在井中异常的担忧,而是……我想确认早瀬浦局长的想法。当我直接向他说明我在井中仍记得现实中的所有事时,早瀬浦局长的神情非常平静。
这侧面验证了我的猜想——早瀬浦局长让我成为“神探”并非是心血来潮,也并非是看在我的父亲的面子上。他帮助我进入东京警视厅,帮助我加入“仓”,是因为他知道一些东西。
我大概能由此推测出一些东西。关于他、关于父亲、也关于我自己。
在我告知他这次从东京浅草采集到的杀意粒子,构筑出来的井的主人名为“鬼舞辻无惨”之时,他的神情罕见地泄露出了几分异样。
这说明他知道这个名字。
“鬼舞辻无惨的井中有紫藤花的味道。”
我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在父亲的书房里看过的一本书,书里说在很久以前曾经存在着可怕的吃人怪物,惧怕太阳的他们被人们称之为“鬼”。古时候村子里的人为了抵御“鬼”的袭击,会在入夜之后将紫藤花制成的香点燃。
“鬼”惧怕这样的气味。
那个时候,我问爸爸:“「鬼」是真实存在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