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我想起了之前,当我做出要来警视厅实习的决定时,母亲表现出了强烈的反对。
她对父亲曾经的所有职业都抱以极大的偏见,刑警、侦探……和他有关的职业,母亲都不希望我去接触。
但如果要问我的想法,“我想去。”
我想去警视厅,即便违背她的意愿,和她发生争吵,我也想要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人不应为了他人而妥协,人生的任何一个选择都应该自己来做决定。从年幼起我便坚守着这样的准则,所以我才能成长为现如今的我。
母亲怔愣地看着我,难以置信的目光仿佛从来没有看清过我。在她和父亲离婚之后的十几年中,我从来没有反驳过她所说的任何一句话,也从来没有违背过她所做的任何一个决定。
我非常清楚地知道,正是因为这些过去,才会让她笃定我正如她所设想一般。就好像我的人生也是属于她的一部分,可以由她来支配。
在母亲看来,她的女儿是“音无流子”而非“雾切流子”,音无流子没有所谓“侦探的天赋”,也不会成为她的生父所期待的“不平凡的人”,音无流子只会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孩子。
从学校毕业之后进入公司工作,遇到一名同样普通的男性,完成结婚生子的过程,最终成为像她一样爱护着自己孩子的母亲。
母亲曾对我说过,她不是幸福的妻子,却是幸福的母亲。
但是她没有意识到,或是不愿意识到,对女儿抱有这样想法的她自己,其实和她眼中所厌弃的曾经的丈夫本质上并没有差别。
因为她并不明白,对于某些人生而言,“平凡”也是蚕食人生的可怕怪物。
人都有着避害趋利的本能,为了让她冷静下来,我暂时住在了外面。我没有更换联系方式,也没有把母亲的号码拉黑,但她一直没有联系我,我将这归源于她正在和我“冷战”。一段时间的“冷战”之后,母亲似乎妥协了。某天早上她打电话让我回家吃晚饭,就好像我们之间的冲突从未发生过一样,在我回家之后,她又用寻常的语气同我说话,餐桌上摆放着和平时没什么差别的食物。
在餐桌上,我平静地告诉她,我要正式进入东京警视厅工作了。不过我没有向她说明,我能留在警视厅是因为父亲以前的同事早瀬浦局长的帮助。
母亲沉默下来,坐在餐桌前捂着脸无声地掉落着眼泪,好像这样就能改变什么。
“我会辞掉这份工作,然后找一个公司上班,参加同事间的联谊,和合适的人结婚生子,成为像妈妈一样的妈妈……”我放下碗筷,平静地问她,“妈妈希望听到的,是这样的话吗?”
她没有回答我,但毫无疑问,这就是她想要看到的我的人生。
但如果真的变成这样,那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就全部都失去意义了。
看着眼前依旧没有将脸抬起来看我的女性,我起身穿好外套,走出了房子。
是从那一天起,我正式开始了独居的生活。
——/02/——
一个多月以后,仓的运转趋于稳定,但是目前下井的人选仍然只有鸣瓢秋人一人,每次下井都会对他的精神状态产生一定的影响,随着下井次数的增加,鸣瓢秋人脸上的疲怠愈发明显。
他的头发看起来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了,乱糟糟地趴在头上,额头被垂下的头发遮挡,甚至隐约要将眼睛也挡住——这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我当初遇到的鸣瓢秋人。
其实井中的“酒井户”才更像是我所认识的鸣瓢秋人,更像十年前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头发被仔细地梳理起来,眼神平静却又坚定,面容也是年轻时的样子。
而当他的意识被抽离出井之后,鸣瓢秋人的眼睛里的光亮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只剩下一片暗淡。他和森口老师的确是一类人,我当初的判断时至今日仍是准确的。
在我的心底里产生的想要下井的念头,就这样蛰伏在平静的日常中,直到某一天我抓住了一个机会。
仓组织的其他成员各有分工,我和松冈先生负责的是外务分析工作,也就是当大家从井中获得了线索之后,前往拼凑出来的藏匿地点对犯人实施抓捕的工作。
这样的人事安排似乎有些不太合理。因为按照常理而言,在罔象女测试阶段便能跟上井中的神探“酒井户”推理思路的我,应当会被分配到井端分析部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