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宛如思忖说辞时,飘荡的目光不经意与姜卿投来制止的一瞥对上。
时机不对。
姜卿对柳宛如急切的作态极不赞同。
祖母虽一向好脾性,但也不容人一再质疑驳斥。
姜僖初来乍到,正是祖母最为愧疚时,此时硬顶她老人家,只会招致她的不喜。过了这一阵子就好了,等姜僖粗鄙不堪的一面,一桩桩一件件暴露时,祖母她老人家的慈心和耐心会一点点磨光,最后更会因曾同情姜僖这贱人,而愈发迁怒厌憎她。
何况,退一步说,姜僖身在姜府以为仅仅凭借一纸卖身契就能让这些仆妇丫鬟驯服听话吗?
痴人说梦!
柳宛如接到女儿的暗示,只能愤愤闭嘴。
低头装作整理衣裙,心里却不断冷哼。
眼皮子浅的玩意,几张卖身契而已,也巴巴做相讨了去,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已然把她送至乡下了,为何不能老老实实呆在乡下,偏偏赶来京城作甚?还以为自己是有亲娘撑腰的千金小姐不成?
早知当年就该狠心掐死,省得今日出来装傻卖痴!
这些年几千两银子的安抚银子算是打了水漂!李春枝这蠢货,怎么让一个黄毛丫头在手心逃跑的?!
柳宛如越想越气,一时深恨姜僖的碍眼,一时咒骂李春枝办事不力,一时心疼撒下去的银子,一时暗暗埋怨徐太后多事……
姜府自家的事,她偏偏要来掺合一脚,仗势欺人!
没有她,就算姜僖这死丫头找来姜家,大不了把她安置到庄子上,好生看关起来,过两年随便置办一副嫁妆,远远地就打发出去了。
这样,都是便宜了这贱丫头!
因她娘,自己一直为妾,姜僖最好进了哪个好色之徒的后宅,好生体会一下身为侧室姨娘的酸苦!也能稍解自己这些年不甘和苦闷。
那个李少爷不知还能不能拉出来利用一二。
哼!现在倒是威风,借了徐太后的势,大张旗鼓进了姜家,平白多处这样一号人,时时刻刻让自己想到徐氏那个贱人,一遍遍提醒自己,自己只是一个卑微的妾室!让她坐卧不宁!
真真碍眼至极!
不知所谓地聊了会儿,有丫鬟通报,姜怀仁回来了。
话落须臾,姜怀仁出现在德荣堂。
他三十多岁的年纪,相貌俊朗,体态风流,一身湛蓝官袍,手扶颌下一缕美须,望之温润可亲。
“僖姐儿来家了吧,今日忙完手头事务,便即可回来了。”
姜怀仁早知姜僖今日进家门,虽未告假,也早早下衙归家了。
他虽对这个女儿感情淡薄,但愧疚之意却浓,再加上为了名声计较,姜怀仁明了他该对这个女儿表现得热络些。
再说,这丫头身后还站着徐太后,当今皇帝跟徐家呢,轻忽不得。
姜老夫人身侧坐了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小姑娘,身形纤细瘦弱,样貌像足了早早去世的原配徐氏。
姜怀仁不由怔了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