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天朗气清,微风和煦,正是出行好时节。
小镇中心,行人如织,衣袂相连,往来熙熙攘攘。特别街心处,形形色色之人,摩肩接踵,垫脚拉长脖子往人群中心看。
“这一锤子下去还这能有命在?”
“想必修习了特殊功法,真是不枉此行,当真稀奇。”
姜僖钻着空隙终于挨到第一排,只见两个虬髯魁岸的大汉正在表演胸口碎大石。
那石板方方正正一块,两个手掌宽,一个手掌厚,提锤大汉轻轻松松拎手里,上下抛了几下,十步外精准扔到躺长桌上的人胸口后,快步上前猛地挥起锤子砸下去。
石板四分五裂,石沫飞扬,被砸的人却一个鲤鱼打挺跃起身,活蹦乱跳围场转了一圈。
一时间,群情高涨,呼喊声一浪高过一浪。
姜僖却没心思欣赏表演,一双明亮黑眸在围观众人的脸上一一扫过。
终于,目光停在几步远外的三人身上。
一个嬷嬷打扮的中年妇人怀里抱了一个三四岁的幼童,旁边跟着俩丫鬟。
后面,几个看客神情肃穆,身姿笔挺,双目炯炯有神快扫人群,最后盯在三人身上。
确切说,是幼童身上。
姜僖心下稍松,终于找到了。
还不晚。
很快,新的一轮表演开始。
还是十步开外,这次是两块先前大小的石板连续扔,“哒”地一声两块石板叠摞在汉子胸口。
蓦地,姜僖注意到那嬷嬷把幼童放下地,接着悄悄移动脚步,又让俩丫鬟围把她紧紧围中间,幼童矮小的身子完全被遮挡,后面的看客暂忘了留心周遭人群,频频翘首探看幼童情况,眉心凝成一个个严肃的“川”。
姜僖疑惑,心稍稍提起,不动声色向幼童方向挪动脚步,余光却敏锐捕捉到挥锤大汉抬臂时,望向幼童的眼中一闪而过的狠辣光芒。
她来不及多想,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幼童跟前,一把把人捞怀里护住,且抱他顺势滚向人堆。
“咕噜。”
一块鸡蛋大小,棱角锋利的石头滚到姜僖脸前。
与此同时。
“哎呦!疼死我了!”一道变调的尖利女声从头顶响起。
是那中年嬷嬷。
她跌坐在地,蜷缩一团,双手紧紧抱腿,刚才的石块正巧砸在她膝盖上。
嬷嬷煞白着脸,冷汗从额角滑落,一双眼死死盯着姜僖,神情阴鸷。
突然,她侧身捞起石头就朝幼童后脑砸去。
姜僖绷紧的神经即刻做出反应,手背护住幼童脑后,往一侧翻滚。
“砰!”
石头滚落在地。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间。
下意识跳远的丫鬟围上来,并没发现嬷嬷的举动。
人群骚动。
身后的“看客”被冲散,有一两个硬挤过来,抱起姜僖怀里的孩童。
“姐姐?抱。”孩童话说奶声奶气却口气清晰,一脸不安地挥舞小手朝向姜僖。
小小人儿眼眶通红,脸色苍白,显然被刚才的变故吓到了。
姜僖紧跟着爬了起来,对孩童露出安抚的一笑,正待说点什么安抚小孩儿,突然……
“珏哥儿?!”
一位华服少年被四名健壮仆从簇拥着挤开稀散不少的人群,快步赶过来。
少年十五六岁模样,一袭靛蓝缂丝长衫,剑眉星目,风姿俊朗,行动间利落如风,透着几分少年人的昂扬与恣意。
此时他眉心紧蹙,满面担忧,脚步飞快不停冲也似的过来。
不待所有人言,那嬷嬷立刻俯身在地,往少年脚边爬,口中凄惶大喊:“徐世子,是她,是她!不知何故抱了小主子就要跑!老奴去拦,她还用石头砸烂老奴的腿。哎呦,疼死我了……”
一边嘶声控诉,一边哆嗦着手指向姜僖。
姜僖:“……”
不愧是宫里出来的人,这机变,这颠倒是非,啧啧。
少年把孩童抱怀里,轻轻拍打他后背低声安慰,仿佛没听见嬷嬷的话一般。
孩童黑白分明的大眼放在姜僖身上,愣怔片刻后,又转头看向少年,慢慢笑了,笑得天真又欢快:“舅舅。”
少年这才长舒一口气,冷凝的面色消融,拢了拢怀里的孩童向姜僖看去,眼神带了几分犹疑。
“徐世子!”那嬷嬷抢先开口,头“嘣、嘣、嘣”在地上重重磕了三下,流泪哽咽道,“是老奴没照顾好小主子……让这起子小人钻了空子,得亏苍天有眼……被老奴拼死拦下了,不然,小主子万一有点什么意外,老奴也没脸活了……”
姜僖低眼看她一眼,勾唇轻嗤。
“朗朗乾坤,天子脚下,是非黑白岂是你一面之词就可定论的?抬头三尺有神明,今天恰是佛诞日,你编造瞎话不怕神佛弃你?”
也是巧了,原本一片明朗的天空飘来几朵乌云,几缕风丝卷过,那嬷嬷只觉背后窜上一阵凉意。
她打了个抖,强撑镇定,底气不足辩驳:“休要胡言乱语,就是你……”
少年蹙紧眉心,把李嬷嬷闪现的异样收进眼底。
珏哥儿常年跟随姑母住在万寿山别院,甚少有机会出门耍玩,今儿恰逢佛诞日,他抵不过珏哥儿央求,商量了姑母带他来小镇游逛。
珏哥儿看什么都新奇,见到杂耍更是不愿离去,可同行的表妹不愿意在人群久呆,他只能叮嘱自小照顾珏哥儿的李嬷嬷尽心伺候,又留下不少护卫,带表妹先去茶楼安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