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无衣冷静下来将事情想明白已是晚饭时刻,她一人坐在一低矮的方桌后,和李凤鸣三人桌子隔出老远,呆呆坐着等饭。
吴雨跳脚过去两次都被给了冷脸,丧气回来,看着买来的女孩眼前又是一亮,他低头挨着女孩,低声道:“你去,让那个姐姐过来一起吃饭,要是叫不来,我就把你卖了。”
李凤鸣见吴雨半天上蹿下跳没言语,听到吴雨威胁女孩抬头方瞪了一眼,吴雨悻悻一笑,将女孩推了推。
女孩洗了澡,换了新衣,重新梳了头,一双大眼睛尤其水灵,她小心走近林无衣,见其不理不睬,也不敢上前说话,一丈开外站着,将头低下,看着脚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站了片刻连个姿势都没换,林无衣本是厌烦,见她半天一动不动又是好笑,心道:这人真是缺德,让个啥都不懂的小姑娘过来,果然使唤人如牛如马。
她看向女孩,招了招手:“过来。”
女孩听声忙挪着步子到她跟前,睁着大眼睛等着吩咐。林无衣见她怯生生的,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低头答:“石榴。”
林无衣心想反正是李凤鸣买的人,多一个少一个他也不在乎,要当好人就让你当个全。遂道:“家里还有什么惦记的人吗?”
石榴摇头道:“没有。”
林无衣见她答的干脆,方想到她娘已死,也是孤苦的人,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本是亲昵,却不想石榴浑身一抖,似乎对她摸头的动作很是恐惧。
林无衣关心道:“那位买你.......公子有钱,可以帮你将母亲发葬。”
石榴猛然噗通一跪,还未说话已是泪流满面,林无衣抬手去扶,慌道:“这是怎么了?”
李凤鸣见状也走了过来,他装着是来问询,走到女孩身前,挨着林无衣站定,衣角因动作过大拂在林无衣坐着的长凳上。
林无衣也不戳穿他,任其挡着,时不时转身,那衣角擦过林无衣的大腿。
石榴哭的刚洗干净的脸都花了,抽泣道:“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可是,你们要将我带到哪里去?我......没出过远门,害怕。”
听话,李凤鸣和林无衣同时松了口气,李凤鸣回身与林无衣目光一接,相互递上眼神,又纷纷尴尬拿开。吴雨站在一旁,只觉两人十分可笑。
李凤鸣见石榴如此,向林无衣道:“她一个女孩子,跟我们两人不方便”
林无衣没等李凤鸣说话,呛道:“你看我方便吗?”
李凤鸣想再说些什么,见林无衣丝毫没有好话,遂也作罢,只能让石榴以一个人不敢睡为由将林无衣留下。
林无衣自然知道又是李凤鸣的主意,李凤鸣也知这理由蠢,可死马当活马医,总得试试,见林无衣不答,他心下忐忑,想干脆开口求娶,却听林无衣点头说“好”。
及至夜深,两人一墙之隔,李凤鸣盯着墙怎么都睡不着,他将头埋进被子里,只想着半月前还同床而眠,怎么也是林无衣不告而别,将他一个人扔在荒村,最后坐了辆驴车赶了一天一夜才找到个驿站,他都没有生气,怎么倒还得罪上人了。
他越想越心烦,一会坐起一会睡下,一会又坐起一会又睡下,直折腾到眼前晕晕沉沉,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坐在他床边脱衣服。
他在梦里笑出声,抬手拨了下床边人,声音含糊不清道:“倒也不必如此心急。”
眼前猛然一亮,一声急喝,是林无衣的声音:“你在做什么?”
李凤鸣一骨碌翻起,见床边背对他坐着一个光膀子的小人,吓的从床上跳下,一瞧却是石榴。
她似乎被林无衣吓得不清,哆哆嗦嗦,也不动也不说话。李凤鸣急挑起地上的花外衣,盖向石榴,他瞬间明白是何意思,但恐林无衣误会,忙上前要解。
林无衣白了他一眼,躲过他,走向床边的石榴,李凤鸣趁着已经穿戴整齐,从这半刻也呆不得屋子跨了出去。
“谁告诉你要这么做的?”林无衣不惮人性之恶,可此时也不敢深思,她压着嗓子,尽量让自己保持镇静。
石榴穿上衣服,顺着床边跪下,她虽不知自己犯了什么错,但见此时情景,必然有错的是她。
林无衣再开口声音已经有些含糊,她道:“你......多大了?”
石榴低头垂泪道:“十岁。”
李凤鸣站在门外,拳头已然攥紧。
林无衣再问:“你娘知道吗?”
石榴有些吃惊,抬起泪眼道:“我爹说不能告诉我娘。”
林无衣点头,笑出泪来:“什么......算了,不知道也好。”她拉起石榴,扶过石榴的肩,揽在自己身前,道:“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了,等到十六岁之后,遇到喜欢的男子才可以。”
石榴不懂,但点了点头,林无衣也并没有想要让她懂,她揽住石榴出门,李凤鸣忽背过身去,她无暇顾及,直往前走。
臂弯里石榴忽小声道:“我不明白我娘为何要死,为我爹换钱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李凤鸣听声大惊,见林无衣停下,忽将石榴松开,蹲在她身前,眼含热泪,压着颤抖的声音,道:“她是你娘,是人,不是谁的奴隶。你也不是。”
石榴复又被林无衣吓到,她浑身发抖,小声哭道:“有什么不一样吗?”
林无衣眼前一黑,再也没有耐心哄着,她扔开石榴,起身冷声道:“什么是天经地义?现在你是他的奴隶,他让你去死你会去吗?”
石榴噗通跪地,顺从道:“现在吗?还是等我被卖以后?”
林无衣气的发抖,原来被卖之后去死是那壮汉提前就说下的,一时气血攻心,半天压声道:“我若让你去杀了你爹,你也愿意吗?”
石榴愣住,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有眼泪断了线往下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