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管事没有说话,孙叶倒是腼腆的笑了一下,随后道:“对了,我来此是有事要与几位师弟师妹说。”
“师兄请讲。”温陶道。
孙叶道:“不知几位师弟师妹可知腊月二十八的开市?”
盛谦拧紧了眉头,李思语面露愕然,温陶灵光一闪,想起往日里在食堂就餐时听到周边弟子谈论的事情,忽然道:“孙师兄所说可是白圭峰的开市?难不成腊月二十八就要开市了吗?”
孙叶笑道:“温师妹所言不假,临近年关,白圭峰会开市长达半月之久,届时不仅有宗门弟子会在东西二市开业,更会有外界修士前来,同时也会有其他宗门强者和世家大族的人前来拜访。”
“多谢孙师兄告知。”温陶道。
孙管事和孙叶再次离去,两人同来时一般,依然走的很慢,脚步很轻,这般模样,虽说不是踏雪寻梅这般雅事,倒也相差无几了。只是,温陶注意到,两人直至离去,也没有对凡人修为的齐伯另眼相看,更别说与他说一两句话了。
齐伯倒是似乎早已习以为常,只自作自事的在那里慢慢扫着地上的积雪,一下一下的,并不朝这边看过来,倒是一副怡然自得的模样。
盛谦问温陶:“温师妹,你说的白圭峰开市是什么?”
温陶解释道:“是这段时间在食堂吃饭时听周边弟子谈论过的,每月初一十五宗门的外峰白圭峰会对外界开放三日,一用来招待宗门往来、世家拜访以及散修的拜师入门,二用来互通市集,让宗门内部弟子和外界商家都得已入驻东西二市以供宗门内弟子的采购。”
“每年过年,开市时间都会延长到二十日,所以这段时间前来拜访宗门的门派世家格外的多,但是相应的,商家也会更多,”温陶摸着下巴琢磨着自己乾坤袋中的灵石数目,“所以刚才孙师兄就是特意来告诉我们的。”
“开市?”盛谦道,往日里总是温和有礼的语气终于有了些少年人的惊喜,“这倒是有趣!我待在辟雍成均二峰快四个月了,早就……咳咳,早就想出去走走看看外界如何了。”
李思语倒是若有所思的模样,她轻声道:“宗门开市,世家齐聚,想来是地处中州东部的那些世家,亦或依托于玄光派的世家会来拜访,顺便缴纳岁赋。”
“岁赋?”温陶惊道,“世家也要向宗门缴纳赋税吗?这与凡人国度有何不同?”
盛谦摇头,他猛地拍了下掌,解释道:“当然有所不同!凡人国度君王治四方,地方官员缴纳赋税于国库,而修真界则是依附于强者的弱者进贡,以庇护自己所辖太平。中州虽修真人士众多,但也不乏一些四处作乱的妖兽,更甚有些修了奇邪诡道的修魔者为乱四方,玄光派既然作为中州东部的魁首,自然有权利义务派遣弟子维护一方平安。”
“这么说来,这些世家和小宗门倒是有幸被大宗门庇护了,若是偏远之地没有大宗门庇护,恐有惨案发生。”温陶自言自语道。
一旁的盛谦听得此言倒是眸光闪烁,少有的沉寂了下来。
“这次的开市,我要去看看,怎么,你们要去吗?”李思语道。
温陶点头道:“左右无事,前去长长见识也好。”
盛谦刚要开口说话,众人就听得一阵“哗哗”声响,却是从山后传来的,未几,这声响渐大,似嘈杂雨声渐渐由小而大,一个黑色的身影向众人跑来。
这黑色身影本来不小,但他身后拖着的一大团雪白的东西实在太大了,这才叫他显得渺小了许多。田狗蛋两手提着竹竿快速向前跑,身后拖着的枝丫竹叶在雪地上划出一道道雪痕,响起一阵有些嘈杂轰鸣的声响。
风扬起飞溅的雪籽,狗蛋快速的向前跑着,身后的一团“雪雾”却是穷追不舍,这情景让温陶一行人看了倒像是觉得狗蛋遭遇了雪崩一般。
跑到众人身前,田狗蛋“刷”的一声扔下手中两捆竹子,迈腿,向前一步,忽而抬手一把扔下肩上绑着的一只灰色雪狐,又解下腰间绑了脚的两只雪白的鸡。
他用脚踢了踢雪地上的灰狐狸一脚,眉头紧皱,颇为嫌弃的道:“这灰狐狸可真臭,一股狐狸骚味搞得我全身都是的!”
说罢,他又想起什么似的,从地上成捆的竹子上取下四只雪白的圆滚滚的兔子,他道:“没想到后山还有这么肥的兔子,拿来红烧正好,咱们一人一只。”
“嘿嘿,”田狗蛋嘿嘿直笑地看着齐伯,道:“齐伯你是老人家了,老人家的胃口都不好,我怕你吃了红烧的兔肉身体不好,就没给你准备。”
齐伯一愣,随即笑道:“没想到我老头子也能得你这没心没肺的记挂着,倒还真是我的福气了,只是我看你腿脚不便,怕是要多喝鸡汤补补。”
齐伯这般说了,温陶才一行人反应过来的看着田狗蛋的脚,却见他穿着一双黑色靴子,有些宽大的裤脚牢牢地束在一起绑在靴子里面,一时倒是看不出什么。
唯有李思语拧紧了眉头,忽而向前走了两步,她绕着狗蛋走了两圈,突地蹲身指了指狗蛋的左腿,有些担忧道:“狗蛋,你的左腿受伤了。”
温陶和盛谦都没有丝毫感觉,两人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眸光中看出了疑问。
盛谦问:“齐伯,您怎么会知道狗蛋受伤了?”
齐伯笑道:“能猎得灰狐,想来狗蛋是深入林中了,林中深处有一些修为低下的弟子布置的陷阱,依着狗蛋毛毛躁躁直来直往的性子,掉入陷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严重吗?”温陶问。
田狗蛋不在意地摆了摆手,看向齐伯的目光少见的带了些嘚瑟,“我早知道你这老头子心里没几壶好酒,尽是些坏水,总想着怎么整我才开心。”
“陷阱什么的我早就料到了,虽然还是不慎猜中了一个,但你没想到吧,哈哈!……我恢复能力极好,不过是皮肉之伤而已,过个一两日便也全好了。”田狗蛋语气颇为自得。
齐伯仍是那幅波澜不惊的模样,只微微勾起的唇角让人知道他此时心情不错。
温陶不再理会两人每次见面的斗嘴,只自顾地去取竹子来修缮房屋。待得修整好房屋,已近天黑,齐伯从竹屋中取出点燃的煤油灯挂在一旁,几人在竹屋前收拾了空地出来,又架着兔和鸡烤了,只是李思语嫌弃狐狸味重,几人便没烤,只道是留下来给齐伯作伴了。
田狗蛋颇为熟练的去掉兔和鸡的内脏,又用竹片串上了,到了最后烤的时候却只迟疑的拿了半只鸡来烤。李思语和盛谦是全然不会的,温陶虽也经过穷日子,但这烤肉却是不会的,唯有齐伯颇为淡定的拿了另半只鸡在烤。
齐伯烤的很快,半只鸡烤的透着股暗黄.色,空气中更是传来阵阵香味。狗蛋的则相反,他只能将自己烤焦的肉丢给一旁爬着的狐狸吃,谁料狐狸也不给他面子,只略微嗅了嗅就忙撇开了头。
众人一起等着齐伯。
齐伯泰然自若的在兔肉鸡肉上一一撒上佐料,然后烧的流油烤的香脆,随后一一递给众人,温和笑道:“吃吧,我老人家肠胃不好,不能吃这些。你们年纪虽小,但也不能多吃。”
几人都有些感动,李思语和盛谦更是如此,两人忙道谢,随后盛谦看着手中香酥的烤鸡咽了下口水,唯有田狗蛋一把拦下他的胳膊,急声叫道:“不能吃!”
几人都有些诧异的看着他,田狗蛋怒气冲冲地举了举手中的半只鸡,道:“这老头子每次整我之前都笑呵呵的,还一副为了我好的样子,你们没点记性嘛?!”
温陶道:“难道不是你处处和齐伯作对吗?”
田狗蛋顿时萎靡,他撇嘴,一副委屈的模样看着众人,出口唤道:“温陶姐——”
然而温陶已经咬了一口了,她使劲地撕下一块肉,放在嘴中慢慢咀嚼,然后咽了下去。
李思语和盛谦也不甘落后,见温陶吃了便也纷纷吃下,唯有田狗蛋惊疑不定的看着众人,随后问:“盛师兄,你觉得怎么样?”
盛谦向来温和有礼的面孔此时早已被撕下,他双眉紧凝,一脸奇怪的表情,随后郑重点了点头。
田狗蛋看着三人的表情,仍有所怀疑得撕下一块鸡腿扔到狐狸前面,这次狐狸终于动了动鼻头,随后伸出尖牙撕咬起来。
田狗蛋不疑有他,咬了一口,随后却是趴在地上,一把一把的往嘴中塞雪。他黝黑的面庞被辣的通红,整个人犹如熟透了的螃蟹一般散发着热量,他便含着雪边呜咽道:“辣……好辣……”
一旁的李思语也憋不住地取出乾坤袋中的水猛灌。
唯有盛谦和温陶两人一副便秘的神色,憋的十分辛苦。
盛谦问:“温……师妹,你是什么味道。”
“苦。”温陶简短回道。这味道虽有些苦,但并没有超出她的承受范围,温贤病重,久无良方,温陶为他试药多次,早已不畏苦。
盛谦皱着眉,一副难以忍受的模样:“我牙齿……要酸掉了。”
他话音刚落,一旁吃的正欢的灰狐狸却突然停住了,随后“噗通”一声倒在雪地里,开始不停地口吐白沫。
温陶一惊,随后看向齐伯,却见他慢条斯理地摸着下巴上的胡子,往日里波澜不惊的面上已是可见的露出了一抹会心的笑意,“温仙师何故如此看着我?老头子我就是凭着这手艺才入了丁真人的眼,不然凭借老头子我一肉.体凡胎,怎么会引得高高在上的金丹厨修试菜?”
“酸、苦、辣、咸,你们四个倒是齐全了。”齐伯笑呵呵道。
“那这狐狸是怎么回事?”温陶又问。
齐伯摇摇头,只道:“这我也不知道,不过按照以往的概率,可能是四者皆有。”
温陶看了一眼还窝在雪地上口吐白沫的狐狸,突然很佩服它。
齐伯突然停下手中的动作,看着温陶问:“温仙师三日后可是要去白圭峰?”
温陶点头,齐伯又道:“届时老头子有一封信想要交与故人,还望温仙师相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