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中原中也究竟是做什么的,也不知这里究竟是谁的地盘。
我和他只在窗框上挂了说几句话的一小会儿功夫,就看到一队队穿着黑衣服的人从隐蔽的地方跑出来,一边冲进被毁的差不多的屋子里喷白烟,一边在地上铺东西,生怕我们掉下去。
我看了看地面,目测也才十几米,比在大江山掉下去过的山崖根本没法比,就自信满满道:“松手,我要下去了。”
中原中也沉默了一会儿,说:“这里是五楼。”
我知道五楼的意思。源氏的复兴之塔就是几十米高的大建筑,楼梯盘旋上升,神明的蛇影纠缠着高塔的影子,妖刀姬叛逃的那年后,我每年都要跟着族长他们爬一次。
于是我非常自然的点头:“哦。”然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你倒是松啊。
大概满脸写着这样一点数都没有的话吧,把中原中也气的不行,甩手就把我丢进下一层楼的窗户里。我稀里哗啦又撞碎了好多东西,脸上都被蹭破一块,捂着脖子站起来时,脑壳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晃荡了一下,有点沉。
事实证明人类的身体比妖怪脆弱太多了,只是溺水、打了一架、然后挂在五楼吹了一会冬末春初的风,就发起高热。
但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妖怪,身上大伤小伤不断,从来都跟放养似的随随便便就能长好;治愈式神的技能又只是一瞬间的事,还没体会过发热的感受。
可能还要加上本就烧糊涂、完全忽视了这具身体是人类的原因,总之,我没事人一样又跟中原中也说了好长时间的话,才被指出来“你走路为什么要走弧线”……
我慢慢低头看自己的脚:“……有吗?”
然后一头撞在墙上。
…………
这具身体,不太抗揍的样子。
我再次坐在宽大软和的床上,满脸乖巧的想。
折腾一下午烧还没退,中原去找医生了,就找来一位恰巧在此探望友人的小姐照顾我。那是一位穿着和服的红发女性,自我介绍叫尾崎红叶,中原叫她红叶大姐。
我靠坐床头,挥动被针扎着的爪子:“初次见面,红叶小姐,劳烦您照顾了。”
在被称作护士的小姐“别乱动又回血了”的惊呼声中,那位红叶小姐温和一笑:“妾身向来被称作大姐呢。”
我不明所以:“……?”
尾崎红叶复读似的眯眯眼:“妾身向来被称作大姐呢。”
我一怔,还没说话,她又说了一遍:“妾身向来……”
我:“红叶大姐!请多关照!”
她这才满意的点点头,踩着木屐悠悠然走到近前,敛裙拢袖的坐到护士小姐匆忙搬来的新椅子上,端庄矜持,又不失眉眼间天然的艳丽。
说起来,红叶小……大姐是个很美的女子。看起来年纪也不大,一举一动却自有股近乎沧桑的稳重。年轻的生气与雾霭似笼罩身侧的暮气纠结到一起,让她看起来就像一朵开到颓靡的殷红的花。
这个比喻放在果实上,就是外表光鲜亮丽,气味也馥郁可人,但下一秒就会腐烂掉的那种吧。
“中也与我说了你的事情。”她把玩着手里做工精美细致的纸伞,轻声细语,看起来像长姐又如母亲,慈爱的让我想起姑获鸟:“失去了与同伴相处的记忆,还幻想出另一个世界的事……平时工作的压力很大吧?医生有没有好好检查,头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处?”
我没控制住,脸唰一下就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