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
无边无际的。粘稠冰冷的。带着浓重咸腥味道的。水。
我睁开眼的第一时间就因为呛水而咳嗽,又因为咳嗽而继续呛水。这种折磨比一刀穿胸更甚,还不如直接原地去世。眼前的黑雾还没有散去,因为不再麻木的痛苦,也因为水下无光的昏暗。
这是……换世界了吧,族长和玲子小姐他们才不会把我丢进水里。
而且看情况,好像马上又要换新的世界了。
——好在事不过三,我已经大致摸清了世界转换的契机和规律。
但在我安详的闭上眼睛之前,模糊的视线里忽然爆开白色的水花,有什么人跳了下来,以超出寻常人几倍的速度下坠,拽住了我的衣领。
我茫然的看着他,他恶狠狠的瞪着我,动作间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急切和惶恐。他带着我快速上浮、上浮——同样是以超出常人好几倍的速度——几下子就扑腾到水面上。
啊,空气。
新鲜的。清透凛冽的。却让人身体泛起暖意的。空气。
我连咳嗽的力气都没有了,恍恍惚惚的任由那个人扯着领子拖到岸上,照脸打了几巴掌,好像还有一顿怒骂。天光从他身后照下来,照亮一抹鲜艳的橘色。我无意识的弯了弯唇角,落下不知是遗憾还是释然的眼泪。
“……!!!”那个人好像被吓到了,回头喊了句什么,呼啦啦的好多黑影围上来,动静大的地面都在震动。
眼前越来越黑,四肢早已经冷的失去了知觉,就算被从水里救出来了,死亡也依然是不可逆转的事。
我终于能安静的、安详的、安心的,闭上眼睛。
…………
但这个世界的治疗手段明显超乎常理,在被扇了好几巴掌的脸消肿之前,我就已经从“急救室”出来,转进了“普通的病房”。
——据说是这具身体常住的“普通病房”。
我咸鱼一样瘫在暖呼呼的床上思考人生。
暴露着胳膊腿的白衣服的女性忙前忙后的摆弄着我没见过的仪器,让什么液体顺着透明的导管流进我手背。她细声细气的说了很多话,大概是注意事项之类的东西,温柔又细心的样子。
但我完全听不进去,满脑子嗡嗡嗡。
族长他们怎么样了?
最后该到的都到了,不该到的——比如鹤丸国永——也到了。他们会把鬼切怎么样?海鸣抓到了吗?
大江山那边又是怎么回事,酒吞真的掉头了?茨木不是说被砍了一臂,臂呢?
还有萤草的身体……我死都死了,修复一具身体也不难,原来的萤草能苏醒吗?有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
以及……我还能见到他们吗?
白衣服的小姐说完了,叹了口气,轻巧的走了出去,走出去后还顺手把门带上,只留下满室的寂静。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我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房间里再没有旁人,死寂空白隔绝于世——
“死青花鱼!!!”有人推门进来,怒气冲冲的骂:“我明天就要出差了你还搞事……”
看到我的瞬间,他收声露出无措的表情:“……喂,”
他问:“你还活着吗?”
我默默的看着他,认出来这就是救了我的那位橘头发小哥,也是往这具身体脸上扇了好几巴掌的狠人。心中升起的紧张和恐惧一下子被人声驱散。
——活着的,这个世界还在流动,还在运转。
他也默默的看着我,眼神从无措到茫然到戒备,握在门把上的手紧了紧,似乎下一刻就能把无辜的门把掰断……
“我是,”我扯动因肿痛而嘶哑的喉咙做出回应,但萤草的姓名本就只是借用,现在世界都换了,再用那个名字显然不合适。我在这种事上不擅长撒谎,干脆实话实说:“无名之人。”
他“……”了几秒,“哈”了一声:“失忆?异能?还没醒?”
我摇头示意不知道。这些词的意思我都理解,具体是怎么做的却还不清楚。
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我选择沉默。
“嘁,”他发出了疑似嫌弃的声音,走到近前来往旁边一个扁扁的铃铛上啪的一拍,相当随意的坐下。然后拿出一个盒子按了几下开始说话:“红叶大姐,是我。我现在在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