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名其妙的经历死亡,莫名其妙的附身到别人身上。不可否认,我是恐惧的。玲子小姐“成为朋友”的邀请,对我来说很有诱惑力。
但如果成为友人的前提是交换姓名……
我踌躇片刻,低声道:“抱歉,我忘记了。”
“怎么又道歉呢……”玲子小姐叹气似的抱怨了一句,然后诧异的睁大眼睛:“连名字都忘记了?”
“……是的。”
其实不仅是名字。到现在为止,我的脑海里只有两次死亡和一些似是而非的“常识”,就连那片美的艳丽的紫藤花,也是因为当时身体太难过而记得的。
“那你还记得什么?”桃花好奇的问。
我如实以告。她们露出复杂的表情。
“这样啊。”玲子小姐想了想,说:“那我们就继续叫你‘萤草’吧。一个人类附身到式神身上,也不是什么能够宣扬的好事。失去记忆可能是因为太痛苦了,大脑自发的屏蔽了那段经历……”
不,那叫疼断片了。而且我失去的是之前十几年的记忆,总不可能一直都那么痛苦。
“那你先休息吧,我去找找让你恢复记忆的办法……桃花,留在这里照顾他,可以吗?”
她们无视了我的意见,自顾自做下决定。等屋子里只有我和桃花两个的时候,我轻声道:“虽然……但是,毕竟男女有别,桃花小姐不用替我费心……”
她盘坐到我旁边,饶有兴致的托着腮看我,说话声音都娇滴滴的:“你这个人类真有意思,明明已经知道我不是人了吧?还要坚持这一套吗?”
“就算是妖怪……”我坚持要讲,被她一手按住脑袋大力揉搓。
“万万没想到还有能撸萤草的一天!”她咯咯的笑,说的的应该是原本的萤草,“看在你这么乖的份上,我就给你看个宝贝吧!”
我疑惑,她却开始解领口的带子:“你要知道桃花都是雌雄同体的……我身为桃花妖当然也……”
不不不等等等等!这题超纲了!
万幸她只是在开玩笑,解带子也只是为了摘下兜帽,让我看到她长着细枝与花朵的后脑与脖颈:“看吧,妖怪和人类的区别,还是很大的。而且我的名字也不是桃花,是桃花妖。”
原来桃花……桃花妖只是想劝我安心接受她的照顾。
“你真是个好人,”我非常诚恳的说,想了想补上一句:“还有玲子小姐也是。非常感谢你们的收留与照顾。”
她的表情更复杂了。
…………
那几天的修养非常轻松。虽然心理阴影从畏惧太阳一直蔓延到畏火畏光,但大脑终于放开“我已经被烧死了”的设定,肌肉和神经都捋顺,嗓子也好了起来。
剩下的就只是像新生的小孩子一样学习这个世界的常识。这些本来就用不了几天,我又不是真正的新生儿,学起来很容易。
顺带一提我的老师是被叫做“书翁”的少白头青年。戴着单片的眼镜,手中不离纸笔,身后也总是背着个带遮阳棚的书箱子。满身书卷气,说话文绉绉,我还以为他是玲子家里请的教书的先生。
但他笑眯眯跟我说,他手里的小本子是记仇用的。战斗的时候,谁被记上了,就会挨双倍的毒打。
我:“……?”
总之,就这样,我成了玲子小姐庭院里的一员。
“庭院”是玲子小姐的工作单位统一派发的住处。她穿的巫女服也是那个名叫“阴阳寮”的组织统一的女性制服。书翁和桃花妖都是妖怪,挂靠在玲子小姐的户口本——他们管这个叫“式神录”——上,就从野生的妖怪变成了家养的“式神”。
实不相瞒,我觉得“阴阳寮”是个很黑心的组织,规矩多就罢了,只是分配了住处,竟然就让员工的一户口本都卖命工作,其中甚至包括三四岁的小孩子。
我有点担心,玲子小姐的家虽然大,但养的式神也多,再加上我这个吃白饭的……
担心了好几天,书翁问我为什么。我说了。
……他笑的毛笔都掉了。
“你还是没理解我说的话,”少白头的青年很温和的对我说:“我们是式神,是妖怪,而玲子大人是阴阳师。阴阳师你懂吗?”
我仅有的常识表示,懂:“就是没有头发的、身上长了好几个肝的咸鱼精?”
书翁沉默了片刻,费解的问:“你从哪里听来的这个形象……?”
“而且咸鱼已经是死物了,如何会生出妖怪来?难道是鬼物?”
可能做学问的都有点神经质,书翁遇事喜欢刨根问底,经常问的周围人哑口无言。我眨眨眼,没回答,直接转移话题:“那,阴阳师是什么样的?”
他果然被带偏,放弃了十万个为什么,开始很详细的给我解释。
这个世界叫平安京,但一点也不平安,很混乱。人类和妖魔鬼怪的界限模糊至极,简直可以说是人鬼共生。而每到夕阳西下,逢魔时刻,百鬼就会聚集起来,嘻嘻哈哈大大咧咧的游|行玩闹,人类若是撞上,很难平安回来。
除了这些小妖的恶作剧之外,妖怪们还有其他丰富的文娱活动,比如百鬼夜行什么的。有些妖怪甚至会跟游戏里定点刷新的NPC一样,总是在固定的地点出现,重复着固定的害人套路。
人类太弱小了,即使异能者可以保护自己,有异能的人也终究只是少数。为了保护人类,重建人鬼之间的秩序,皇室和几个贵族、阴阳道大家成立了“阴阳寮”,将招收到的异能者统称为“阴阳师”,加以训练,共同维护平安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