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池的身体不好不是秘密,所有人都很清楚这件事。
照理来说,像叶池这个年纪的世家公子,家里早就应该准备通房,然而直到现在他身边还是干干净净,没有一个侍妾,甚至敢爬床的丫鬟都被用雷霆手段收拾了。一向把主人看待得比自己还重要的叶管家自然不会犯这么明显的错误,唯一的原因在于,叶池的身体实在太差了。
古人信奉一滴精十滴血,人的气血靠精气来化生,气血旺盛又能转化为精气,所以又有“精血同源”的说法。1叶池这样的破烂身体别说娶妻了,就是想找个通房留下子嗣,还要担心他会不会因泄了肾气而一病不起。
不过叶池自从来到这里后,确实没自|渎过。作为一个X冷淡,他对此还挺满意的。
听了三堂叔公的话,其中一个比较厚道的老者开口道,”子衷的年纪还不大,又未成亲,倒是不用急着考虑嗣子的事……“他在方才一直没说话,叶池记得他排行第七,算是他的七堂叔公。
话还未说完,就听有人阴阳怪气地打断道:”他既不愿娶妻生子,叶家总不能在他这里断了根吧。“
一直站在叶池身后的叶管家出离的愤怒,他所效忠的并非是叶氏一族,而是叶乾和叶池父子,所以在听到了这些人不掩恶意的话后,他差点就想骂出来,这是什么意思?当着他家公子的面咒其早死?让他提前准备后事?
别说是同一家族的人,就是在朝中有矛盾的政敌,也很少会当面说出这么恶毒的话。
而叶池带来的那些下人垂下头,眼观鼻鼻观心,连大气都不敢喘。
叶池听到此话怒极反笑,他缓缓道,“承嗣毕竟是大事,总不能这么轻易就定下来。暂且先准备好过些天的祭祖,此事容后再议。”
大家都以为他想使出拖字决,领头的三堂叔公和自己的儿子相互使了个眼色,目露得意地笑了。
这里的叶氏众人未必看不出三堂叔公的心思,但他们却默认了下来,究其原因,不过是在于,在此事中他们也有利可图罢了。
众人皆知,若是叶池没有子嗣,为了叶氏传承则必定要从旁支中选择养子。陈留侯那可是世袭三千食邑的侯爵啊,一旦被挑中,真可称得上是麻雀变凤凰了。
面对这样的诱惑,谁能不动心?尤其是那些家中有子尚不满七岁的,更是心潮澎湃,只想着若是自己的孩子成了嗣子,那可是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不用愁。
哪怕混不成官做,光是那三千食邑就够吃几辈子的了。
看叶池随手便把这般精致的金玉绫罗赐给了他们当做见面礼,那他自己肯定还有更好的东西享用。
这些人的心思并不难猜,几乎全都放在了脸上。
叶池的神色淡淡,眼中却透出一丝讽意,想要让他替人做嫁衣,难不成他看上去真的那么像个毫无原则的老好人?做梦去吧。
他一向信奉的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可不是那等以德报怨的圣人。何况就连孔圣人都说“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呢。
实际上,之所以没有阻止这些老家伙当着他的面盘算怎么给自家谋利益,是因为他对整个叶氏旁支都产生了怀疑。
湖阳一共只有四家世族有些实力,其中叶家一枝独秀,而单、白、冯三家势力相当,若是后三者都有问题,叶氏旁支又能干净到哪里去?
何况叶乾在去往京城没多久后就经历了改朝换代,旧主惨死,他本人又深受皇帝的猜忌,根本不可能抽出功夫去约束叶氏旁支。及至后来他被皇帝杀害,湖阳公主抑郁而死,只剩下叶池这个刚刚十岁的小孩子,更是不会主动接触湖阳叶氏。
这般算来,京城主家和湖阳旁支之间的联系竟意外断了十多年,加上叶池的年纪这般小,面对一干比他辈分大上许多的长辈,对方倚老卖老、阳奉阴违就不令人意外了。
他暗暗观察着这些人的反应,基本可以确定三堂叔公、五堂叔公和六堂叔公与他族有勾连。
叶池说的最后一句话不过是在敷衍,他们却把之当成了叶池妥协的表现,三堂叔公笑得脸皱成了一朵菊花,道,“子衷说得对,毕竟好不容易回来一次,这次家祭可要郑重一些。”
其他人跟随在他后面唯唯称是。
叶氏家墓在城西的秋辰山上,去城二十里,于是祭祀的前一晚叶池就住在了叶家坞堡。
第二天天不亮,一行人便乘车去往秋辰山。因着祖坟在半山腰,以叶池的身体估计走不到地方就要被累趴下,是以山下到山上这段路他都是乘着步辇上去的,后面跟随的下人拿着三牲、酒礼、黄纸等物。
一路上并未遇到其他人,湖阳郡中人人皆知秋辰山为叶氏祖地,无论是樵夫还是猎户都不敢上来打扰叶氏祖先。
山路并不算好走,待到了地方,叶池从步辇上下来,亦觉得浑身酸痛,但一看周围的下人,竟连口粗气都不喘,对比之下对自己的废柴体质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叶氏旁支和他们主家是同一先祖,因此这里并不脏乱,一看即知被人常常打扫,连野草都没几根。叶池意思意思地为坟冢添了一抔新土,然后将食物酒水等物供奉在先祖墓前,一旁叶管家早已帮忙将纸钱香烛等物备好。
待点燃香烛,焚化纸钱祭稿后,就是行礼跪拜了。尽管并非有意,但叶池毕竟占了原主的身体,跪在叶氏先祖墓前并不别扭,反而真心实意地磕了几个头。
礼毕,叶管家指使下人们把此处清理干净,陪着叶池下了山。
叶池回到叶宅后,先沐浴更衣,洗清了身上的烟火味,然后在书案上开始写帖子。
他微微一哂,既然这些老者迫不及待地想从他手里夺权,那么他若是不如了他们的意,岂不是显得太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