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苍知晓情况紧急,根本不敢耽误片刻。他毕竟是公子身边的人,原本前院的那些人还以为他受到了厌弃,于是才敢肆意欺辱他。然而却没想到,甫一上路,他就被召到了公子的牛车上去。
那些曾对他饱含恶意的人顿时都惊掉了下巴。公子的喜新厌旧和冷漠严苛是众人皆知的,从来没有一个被公子遗忘的人最后还能再重新被召回去。
叶苍却成了个例外。
所以一看到叶苍过来,这些人哪里还敢多话?虽说前面正打得热闹,但是他们在叶府待的时间久了,早就染上了世家的骄矜,认为区区小贼不会给他们带来麻烦。尽管在最开始的时候有些慌乱,但是如今早已稳定了下来。
叶苍面对这些遮遮掩掩不敢与他对视的人,只是一扫而过,哪怕在叶府中的生活并不算好,但他不得不承认,越是这样的时刻越能表现出世家过人的素质,至少这些下人并没有因为惊慌失措而拖后腿。
公子常乘牛车而极少骑马,府中有专门养牛的下人,这次上路带了十多头牛,养得膘肥体壮,一看就极为强健。叶苍过去把话吩咐下去,赶牛的人苦着脸应承下来,心中虽然不愿却不敢不从,只好把兵刃和沾了油的稻草绑上。
此时双方人马正打得激烈,这与府中下人间的小打小闹可不一样,而是真刀真枪的你来我往,一刀下去便是血肉飞溅,你死我活。
原本还心中埋怨的赶牛人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腿都软了,颤颤巍巍地扶着身旁的健牛,话都说不利索,“这……这该如何……”
叶苍明明在其中年纪最小,但胆量却最大,早已让人拿来了几个火把,用火折子点燃,明亮的火光在白天并不显眼,何况还有漫天尘土遮掩。
他让赶牛人将牛牵到距离混战处百米的位置,正对着敌人方向,然后领着这些人点燃了牛尾上拴着的稻草。
受了惊的牛疯狂地向前方跑去,冲入敌军横冲直撞,牛角上绑着的利刃不知伤了多少人。就连躲闪不及的叶府护卫也有损伤,更不用说那些贼寇了。
好在蒋涵这个家将虽然狂傲,但并非是绣花枕头,尽管在一开始同样被吓了一跳,但是很快就反应过来,这火牛应是自己这方的帮手,于是一边勒马避开,一边大声呼和着让手下躲避。
叶府这边渐渐收拢起来,反观另一边没有他们这般迅捷动作,伤亡了不少人。
待火牛散去,剩下的贼寇十不存一,翻不起什么大浪。蒋涵这次差点阴沟里翻船,一想起先前在叶池面前夸下海口定会护侯爷周全,结果路上若不是有人想起火牛阵助威,别说他手下这些亲卫,只怕连他都不一定能活得下来,脸上有些挂不住。
他原本还以为这位新主上全凭一张脸和一个好家世才能混到如今的官职,不料此时却发现,原来是自己狭隘了,对方的头脑远在他之上。至少他受到偷袭之时,就没想到这么好的方法。
此时这些敌人数量少了大半,而且因为火牛的冲撞战斗力也被削弱了不少。那些听了叶池命令的下人们先前还心存惧怕,如今一看己方占上风,顿时起了贪婪心思,一个个忽然都化身为英勇斗士,悍不畏死地往上冲,只恨贼寇太少不够分。
蒋涵被唬了一跳,忙让自家亲随留下几个活口,随便把手上长刀的血迹甩了甩插回刀鞘,转身去找叶池禀告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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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上叶池的心理压力比他们要大得多,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只是一个出身于现代的普通青年,现实生活中曾见过的最血腥的事可能就是做菜的时候被刀割伤了手指。然而如今他的面前正上演着真实的战争,不是电视里那些用血包化妆出来的伤口和血浆,而是尸横遍野,是血肉横飞,是直面生死的缠斗。
他听着耳中不断传来的嘈杂声,感受着不断翻涌上来的艰涩,面色愈加苍白。
他用手捂住胸口,紧紧咬住牙,生怕自己在这么重要的时刻没能坚持下去,可腿上却渐渐没了支撑的力气。
辛夷忙在一旁扶着他,江蓠顺势将车帘合拢,“公子放心,如今我们已得了先机,这些贼人不成气数。”其实她们看到这一幕也觉得十分惊惧,然而为了照顾好公子,她们必须要把这份情绪按压下去。
叶池没有继续坚持,他发现他还是越不过自己的心理底线,类似这种血腥场面还是少看为妙。
耳听外面的打斗声渐渐消失,随之而来的则是己方的欢呼雀跃,叶池的心情慢慢平复了下来。他长舒了一口气,端坐在马车的案几旁,身上是方才随意披上的外衣,白色的里衣领口露出来,略显凌乱的衣衫明明不够整齐,放在他身上却自有股洒脱之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