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更后,岁悠宫老嬷嬷按照苏见雪的命令,怀抱暖炉坐在芜房里,身前的窗户缝微开了一条缝,正对大门处。
有她坐镇,看看谁敢闯宫。
老嬷嬷把脖子缩进棉袄里,手里头拎着粗如手腕的棒子不敢松懈,公主说今夜恐怕不安静,别放进捣乱偷东西的脏鼠杂猫。
苏见雪细细交代过:“特别是五皇女,不要听她花言巧语,打走就是。”
老嬷嬷杵动棒子:“公主放心。”
上回动手还留了几分余地,这次如果五皇女再来吃她家公主豆腐,定要五皇女的脑袋变成马蜂窝。
什么小屁孩。
油灯昏黄照脸,碎碎点点蒙上一层光晕,老嬷嬷毕竟上了年纪,没盯几下,上下眼皮就重的不行,她伸头打了个呵欠,顺带把手里的棒子搁到床边。
被子一侧,小婢女已经熟睡了。
小婢女梦里吧唧嘴:“糖圆子,冷浆,好好吃哟,唔唔谢公主赏赐……”
这孩子。
挂着笑意,老嬷嬷替小婢女捻好被角,手里触着被窝里的暖和气,勾得发困的眼皮更重了,她瞥了瞥外头,雪重安静,一点脚步声都没有。
老嬷嬷:就眯一小会儿。
合衣倒在床边,不到几秒钟,床头传出不大不小的打呼声。
在岁悠宫门口敲了十几下没人应声,白清胧冻得鼻头红红的,她缩起脑袋,退了几步绕到破旧的宫墙裂缝边。
这里落魄,连一个巡查侍卫也没有,正好方便她翻墙钻院。
脱下大氅包裹好礼盒和元橘,白清胧抬手把东西扔过墙头,随即翻身上壁,跳落到那边时,岁悠宫的一片清冷让她皱起眉头。
穷到灯笼都不点一只。
没谁了。
岁悠宫廊芜荒凉没有花草,到了冬天遮不住冷风,呜呜咽咽的风声吓人,苏见雪的寝宫窗户紧闭,里边透不出一丝光,也没有炭火暖壁的痕迹,白清胧叹了口气,抱着东西,自来熟地推一把门。
门后扣了栓。
她一向是不会放弃的机灵鬼。
办法都是人想出来的,白清胧把东西单手扛在肩上,溜到窗户下边,扒拉开年久失修的破木烂窗,半个身子一歪钻了进去。
她笑:求人不如求己。
苏见雪以为关门谢客就能不认账?
时限被拖过今晚,苏见雪明天肯定反口不认,赖她超过一晚约定不作数,结盟的事又翻出些幺蛾子。
那自己找谁哭去。
白清胧:跟我斗,小小花招嫩了点。
寝宫里和外面一个温度,她刚刚沾脚落地,还没喘上几口气,就撞着一个大活人。
大活人手里拿着几张惨白无光的纸,在窗前正发呆,身体跟块雕塑冰柱似的,白清胧小声叫了两句,差点吓得一命呜呼。
苏见雪反应过来,声音嗡然,有些哽咽:“是你。”
她在祭奠亡母,刚哭过一场。
看不清对方哭了,白清胧处在惊吓中尚未恢复,拍着胸脯,没好气撇了那人两眼,心骂姑奶奶你怎么不点灯,太节约伤人害己。
她郁闷地咳了咳:“咱们坐到桌边,我有东西给你。”
苏见雪嫌弃地与她拉开距离,毫不理睬。
黑暗中,白清胧坚强地捉瞎摸到桌边,把手掌放在桌面四处寻找点灯的火折子,粗糙的桌面摸来摸去只有几只茶杯,连灯都没一个,她无功而返,只得低低叫了声。
“大苏苏,我怕黑。”
苏见雪眼角一掀:“与我何干。”
白清胧却不生气:“马上就与你有关系了,我搞定了皇祖母,你看我给你带来什么好东西。”
说着,她摊开灰鼠皮大氅,将“绿玉佛珠”和“静梓香囊”放到一边,单是翻开盛着元橘的盒子,从里头挑出一只圆鼓鼓的小橘,热情地站起,眼睛汪汪泛光。
强塞进苏见雪嘴里,她甜道:“你的家乡特产……不,你家乡贡品,快尝尝,我刚路过梅园,还特意从梅花上捡了几捧雪,小橘子用香雪渍一渍,是不是味道更好了?”
燕宫美食小达人上线。
苏见雪:“……”突然心里一紧。
她想退出这种热情,但白清胧不给她任何机会,拉住她的手腕,把人拽到桌边坐下,伸腰把“绿玉佛珠”拎出来,不由分说牢牢套在她的手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