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客栈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响动。最后一点光亮被主人熄灭,然后陷入到沉寂的黑暗中。
有风声略过,消失地悄无声息,孟槐半睁着眼感受一下,感觉没必要管,就翻了个身继续睡觉。
与此同时,沉寂了一天的盲山变得热闹起来。
平时的盲山总是一潭死水,一群死人,各自守着各自的坟墓,或是化为白骨的遗骸,偶尔有活人进来才会欢呼雀跃一下,嬉笑追逐,玩躲猫猫的游戏。等把活人也变成了死人,就会再次沉寂下去。
今天却一反常态地热闹起来。
有一个眼生的女鬼,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主动要跟她们玩躲猫猫的游戏,她一只鬼追,整座山的鬼都在跑。
秀娘是盲山的原住民,老资格了,别看她苏醒的时间短,但她被埋葬的时间长。
两百年了,几乎就是盲山出现异相的时间。
最初的盲山也是一个风景秀丽,避暑度假的好去处,不然孟槐师祖的先辈也不会想着在盲山上开客栈。
可就在一百多年前,不知因为什么,盲山上开始频繁发生灵异事件。
最初是发生在深山里,常人不能踏足的地方。山中多猛兽,住在山脚下的人经常会听见老虎和黑熊的咆哮,冬天时甚至会有狼群下山觅食,一度成为村民的噩梦。
渐渐地,狼群不下山了,黑熊的脚印消失了,再也听不见猛兽的叫声,年轻人欢天喜地,为全村人高兴,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但老一辈的人却心中凝重,比狼群下山时还要凝重。
一辈子的经验告诉他们,能让老虎黑熊都消失的东西,一定比猛兽更可怕!
可惜年轻人不信,说山上的猛兽都没了,正好上山打猎,让亲娘老子也尝尝肉味,老人们拦不住,只能眼看着那些年轻人上了山,然后再也没回来。
盲山渐渐变成了禁地,活人止步,恶鬼肆虐,此消彼长之下,倒是让盲山成了远近闻名的鬼山。
如果不是这个原因,孟槐师祖的先辈也不会搬走。
若说阴气浓厚,盲山上没有任何一只鬼比得上死了两百年的秀娘。因此,当秀娘突然出现,追着鬼魂们跑时,原本死气沉沉的盲山活过来了。
比任何时候都热闹。
“快跑……嘻嘻嘻……”
他们跟活人玩游戏的时候,最后都会把人杀死,然后一起分食,他们太明白这种游戏输掉的结果了,没有鬼想输,一个比一个跑得快。
只见白骨堆织、腐肉横陈的山坳里,黑雾如浓烟滚滚,逃命似的向前滚动着,偶尔传出来一两声惨叫,然后黑雾翻滚地就更快了。
一只布娃娃落后半步,从半空中掉落下来,在沙石上滚了滚,滚到一双绣花鞋前,停住了。
那是一只破旧的布娃娃,粉色的小衣服上面沾满泥土,金色的长发稀稀落落,已经不剩几根,只有深陷的眼窝和殷红的嘴唇不变,浓妆艳抹地,在黑夜里显得越发诡异。是秀娘没见过的模样。
她捡起了布娃娃,仔细端详,身体好像不是布做的,秀娘捏了捏,没搞清楚,不是布也不是纸,真奇怪。
“嘻嘻嘻……”
阴森的童声由远及近,嘻嘻地笑着,像是在嘲笑秀娘的无知,秀娘抬起眼,盯着那个突然出现的三头身怪物,一双眼睛没有眼白,漆黑如墨,紧紧地盯着鬼孩子,把他看得浑身发毛。
“嘻…嘻嘻……”就连笑声也变得勉强起来。
有点想哭,但是他好像不会哭。
哪怕他耷拉着眼睛和嘴角,也哭不出来。
于是面色青白的鬼孩子哭丧着一张脸,对着秀娘和她挟持的布娃娃,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嘻嘻!”
鬼孩子的背上还挂着很多娃娃,蓝色衣服的、红色衣服的、长头发的、短头发的,各式各样都有,唯一的共同点是,这些娃娃都很脏,又脏又破,应该已经存在了很久。
就像这个三头身的鬼孩子,身量看着小,其实死的时间也不短了,至少正常交流应该没问题。
秀娘举着布娃娃,面无表情,脸上又恢复成孟槐第一次见到她的样子,一脸死人妆,眼珠漆黑地盯着鬼孩子:“这是你的?”
鬼孩子忙不迭地点头:“嘻嘻!”
秀娘缓慢地弯腰,抓着布娃娃的手先前伸,手指青白,指甲漆黑,停在了一个鬼孩子伸手可以碰到的高度。
鬼孩子面上露出欣喜,以为秀娘是要把娃娃还给他,高兴地蹦起来要去抓布娃娃,没想到那只手突然抬了起来,让鬼孩子扑了个空。
布娃娃又被抢走了。
青白的小脸上突然浮现出漆黑的鬼纹,鬼孩子眼神怨毒地盯着秀娘,浑身阴气暴涨,脸上身上都浮现出了裂痕,有的地方甚至变成了碎骨肉,血肉模糊,望之可怖,应该就是他死前的模样。
鬼也是有爱美之心的。
除了那些阴气过于稀薄,连魂体都无法维持的小鬼头之外,但凡有点阴气可用,他们都会把魂体美化一下,哪怕死之前脑袋掉了,身体裂成两半,他们也会把魂体修补完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像个活人。